一回身,方才還在眼前的兩人,這會兒隻看得清遠方兩道模糊的影子,修辭看著關丁遠痛苦不堪的樣子,急得滿頭大汗,蹲下身子邊劃船邊大叫:“兩位前輩住手!關大哥眼疾複發了,懇求兩位先幫忙看看他的傷……”
正在修辭焦急萬分的時候,頭頂上烏壓壓的飛過一群鳥雀,修辭抬頭一看,正是先前帶路的那隻鳥雀,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這麼多。他費力的劃動著船槳,見那群鳥雀嘰嘰喳喳的落在打鬥的兩人身邊,衝著兩人啁啾著不肯離去。
不遠處的兩人似乎停了手,模模糊糊的說了句:“它們餓了,叫我們回去喂食給它們吃!”
修辭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群鳥雀是他兩人養的家雀。他們養這麼多鳥雀肯定有住的地方,修辭卯足全身力氣劃動船槳,見那二人似乎要從別處離去,邊招手邊急忙忙的施展輕功朝二人飛去。
由於他的輕功很弱,沒飛到半途就筆直的落入了水中,鼻耳口中全部灌滿了水,修辭不擅長水性,正困難的掙紮著,那群鳥雀見狀,嘰嘰喳喳的飛了過來,烏壓壓的圍了一圈,在半空中不停的扇動翅膀。有幾隻甚至還試圖用短喙叼住他的衣領,大有想要將他提上去的意思。
正當修辭意識昏沉之時,忽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人提溜了起來,他趴在那人身上連吐了好幾口水,下意識揉了揉發痛的眼皮,視線才剛清晰點,便瞧見自己與頑石和尚正站在那方草席上,頓時嚇得渾身僵硬。剛起念頭,隻見自己站的那一角忽然軟了下來,一隻腳沉入了水中,被旁邊的頑石和尚一把提住胳膊,麵色嚴肅道:
“不要生雜念,運氣凝神,穴走足陰,氣行周身,姑射遊龍,婉轉若輕……”
修辭閉上眼睛,拋卻腦中的雜念,跟著口訣屏氣凝神,漸覺身子輕盈起來,不複之前的笨重,許久才睜開眼,剛想向對方求助,抬頭一看,不禁愕然。
眼前萬丈峭壁,拔天而立,懸峰孤插江底,波流激蕩,綠苔森森,修辭側首去看旁邊的頑石和尚,不小心瞅到和那瞎眼老道一起待在舟中的關丁遠,不禁麵露欣喜道:“前輩,我關大哥怎樣了?”
那瞎眼老道麵色凝重道:“現在需要馬上回去上藥,不然這隻眼睛很可能保不住。你明知道他眼睛受傷,為何耽擱至此?”
修辭滿臉慚愧的道出實情,隻推說是有仇人一路追殺,當時隻顧逃命,後來又遇上兩人鬥武,根本沒來得及說明。
瞎眼老道見他態度誠懇,不發一言,許久緩緩道:“我二人隱居在此多年,前麵因蒸江天險之故,很少有人闖到此處來。本來我二人不慣理江湖事,但既然相識一場,見死不救難免有違江湖道義,你二人先隨我們回去,事後不得提起見過我二人之事。”
那瞎眼老道百般叮囑,並讓修辭立下承諾,這才鬆開口帶二人上他們住的地方。修辭望著眼前的懸崖峭壁傻了眼,皺眉道:“這峭壁被水流衝洗得滑不溜丟,我們要怎樣上去啊?”
頑石和尚聽完,但笑不語,忽然提著修辭的領子,懸身孤轉,如長猿般沿著峭壁而上,幾個兔起鶻落,瞬間已經在峭壁之巔,修辭暗中叫絕,這等輕功,怕是武林中少有人能出其右。
瞎眼老道聽得聲音,知道他二人已安全登頂,不禁朗聲大笑,同樣提著昏睡的關丁遠攀牆走壁,如壁虎遊牆,一路上邊踩邊升,眨眼間已經並列在峭壁之巔。
山下水勢跌宕,白霧繚繞,熱氣騰騰,而山之巔卻是山風呼嘯,衣襟蹁躚,說不盡的暢快淋漓,全然不複下麵的光景。
修辭雖然卸下一身重負,但因為關丁遠的傷勢,根本無心欣賞周圍風景,幾人急匆匆往住處趕路,修辭見關丁遠久睡不起,內心焦急,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兩位前輩的前麵。
抬眼便瞧見一座草廬矗立在山塢之中,四麵綿延著高山孤峰,遠看如黛,門前一帶清流,水底亂石疊起,潺潺流動,而對麵山上懸著一匹白練,水流折成三級,亂玉飛濺,聲若轟雷。
修辭一心往前趕,徑直在前麵開路,一把推開草廬前的短籬,忽聽前麵簌簌響動,凝神一看,嚇得倒退幾步,被頑石和尚從後麵扶住。
前麵居然是一頭吊睛白虎,想必起初是趴在地上休憩,猛然見到生人,一股腦兒從地上爬起來,虎視眈眈的盯著眼前的人,前肢微伏地,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莫怕莫怕,我多年前救過此虎的性命,所以它時常跑來此處遊玩,並沒有惡意,你隻管跟隨我進去就是。”頑石拍拍他的肩頭,寬慰他道。
那老虎見到頑石和尚兩人時搖頭擺尾,非常溫順的趴在地上,可眼睛卻是時刻盯著修辭的動向,當修辭故作鎮定的從它身邊經過,那白虎猛然竄起身,嚇得修辭一哆嗦,顫巍巍的跑向頑石,那老虎低低的咆哮了聲,又若無其事的趴在原來的位置。
沒過多久,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飛來一群陰影,成百上千的鳥雀落在草廬周圍,有幾隻甚至歇在了那頭吊睛白虎的身上,那白虎也隻是站起來抖了抖身子,趕走了鳥雀,換個地方繼續趴下。
修辭站在窗邊靜靜看著鳥雀與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這個世界這麼奇妙過,老虎居然能和人與鳥雀共處。
“修辭,你替我去廚房找點吃的灑在前麵的庭院裏,那群鳥兒餓壞了。”瞎眼老道邊幫關丁遠解開纏帶邊吩咐道。
修辭指了指自己,有些傻了眼:“我?可是……前麵那老虎……”
修辭話還沒有說完,頑石和瞎眼老道已經一前一後的打坐,為關丁遠運功療傷,修辭實在是有點害怕那頭虎,站在原地沒敢動,瞎眼老道宛若後背長了眼睛般:“這群鳥兒餓極了可是會幹壞事的,你趕緊去——”
修辭內心惴惴不安的推開門,為了怕驚動那頭虎,修辭輕手輕腳的摸進廚房,翻缸倒櫃尋找食物,剛剛用破碗舀了些米,一回頭,赫然發現那頭虎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跟了上來,看見他轉過身來,抖了抖身上的皮毛,眼神裏露出危險氣息,嘴裏低低的發出一串咆哮聲。
修辭本來一直往後退,心裏不停安慰自己這頭虎不會咬人,可當白虎不斷逼近之時,修辭下意識的雙手一抖,那碗米全部灑在了白虎身上,那白虎仰頭長嘯一聲,勃然大怒的朝修辭撲來。修辭撒丫子便往外跑,邊跑邊大叫:“前輩,救命哪,救命!”
草廬裏依稀傳來瞎眼老道的聲音:“放心吧,白虎不會傷人!”
修辭見那頭虎窮追不舍,心想不傷人才怪,他自打進來這草廬,就感受到了這頭白虎的敵意,此刻自己無意間潑了米在它身上,更是惹怒了它,它焉有不傷人之理。
修辭在庭院裏大叫,那群鳥雀紛紛飛到他身邊跟著他一起跑,修辭跑的時候有好幾下不小心撞暈了幾隻,掉落在了地上,從地上蘇醒過來後,那幾隻鳥雀轉頭開始啄修辭的胸膛。
修辭一手擋鳥雀,還需要另一隻手來防備白虎的偷襲,這白虎為兩位前輩所養,自然不能打傷,那頭白虎也沒有使出致命的爪子,是以一人一虎在庭院裏幹瞪眼,修辭內心懼怕不過,時不時求助幾聲,始終不見他二人出來。
那白虎抖動著皮毛,頭時不時的貼地,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修辭渾身汗毛直豎,又衝草廬叫了幾聲,依然沒有人應答。轉眼間,那頭白虎已經撲將上來,修辭仰躺在地上,雙手用力卡住它的脖子,一人一虎在地上滾的滿身泥灰,那白虎在他身上抓出幾道爪痕,修辭悶哼了幾聲,用盡全身力氣翻過身來騎在那虎身上,掄起拳頭狠狠捶了幾拳。
“叮叮——”剛剛放鬆了口氣,修辭眼前一黑,頭頂被鳥雀狠狠的啄了幾下。
這下修辭不僅要打虎,還要時刻提防那群搗亂的鳥雀,一心兩用,使出渾身解數,幾個回合下來,已經是精疲力盡。他長這麼大,一直活的很被動,無論是與人相處還是臨陣對敵,很少主動發起攻擊,此刻被鳥雀和虎一起圍攻,他絲毫沒有辦法,隻想速戰速決,可偏偏前麵這兩家夥吃了悶虧後,也不再主動進攻。修辭不勝其擾,隻得主動出擊,心想,反正隻是畜生而已,傷了又何妨?
下定決心後,他凝氣使了招【波羅揭諦】,他雖然很小的時候就接觸過浮屠九級,但真正開始領悟卻要數這段日子以來,若不是外有強敵環伺,被逼的走投無路,以他溫吞被動的性格,短短數日間絕對不可能突飛猛進,是以當這招使出來,帶得周圍草木震動,收回雙手的他,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周圍搗亂的鳥雀被真氣所噬,紛紛墜落在地,徒勞的扇動翅膀,烏泱泱鋪了一地。那白虎也被震倒在一側,蘇醒後起來擺了擺頭,緩緩朝他走了幾步,忽然仰頭長嘯一聲,看樣子好像在尋找機會再次撲上來。周圍的鳥雀也開始大麵積聚集,修辭仰頭看著鳥雀越來越多,大有遮天蔽日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