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間隙(1 / 3)

修辭靜靜的看著眾人翻身上馬,追趕前麵已經離去的宜居等人,神色茫然的看著明若陽光下的背影,是那麼堅毅果敢,他決定了的事,似乎從沒人能夠阻止,包括師傅。

修辭傷還未痊愈,他這一路上總是小心翼翼的擋開幾位師兄的關心,也不願意和明若提起那次被挾持的事情。仿佛是人生中一道陰暗的疤痕,他費盡心思的藏起來,刻意去忘記,卻又總是收效甚微。因為那樣傷痕累累的被抬了回來,他其實心裏覺得很丟臉的,也愈發自卑怯弱,怕別人愈發瞧不起他,但是心裏又很想靠近這群人,這種矛盾的心情,使得周圍的人對他如履薄冰,覺得他像一個另類的存在。

當明若找到他談讓他送信的事時,他其實內心是拒絕的,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敢當麵拒絕。倘若是明若一人,他可能會立刻拒絕,但一旦他是眾人高高在上的師兄時,他內心裏又覺得自己是不能反抗他的。

修辭其實非常害怕一個人回蒼南派,因為他不熟悉路線,而且更怕師伯們的責罵。比起回去,他更希望自己能夠跟隨他們一起去沙洲長長見識,可是他瞧眾人的臉色,就知道不可能。

他一個人騎著馬在路上走著,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怕盧陌和趙歸元追上來,又不敢一個人進入深山。臨近傍晚時分,他氣喘籲籲的下馬,找了家近的客棧。掀開簾子,裏麵的吵鬧聲逼得他在原地愣了愣,好一會兒,習慣之後才開始慢慢往裏麵走。他找了最邊角的位置坐下。他忽然發現,周圍很多戴著鬥笠穿蓑衣的神秘人,神情冷漠的在一邊喝酒,眼神卻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修辭突然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感覺自己像是闖進來的不速之客,他招呼小二訂好房間後,吩咐小二將飯菜也送到房間裏。才剛剛起身,不小心帶動了桌上的杯子,“碰”的一聲,杯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周圍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像是不小心觸動了什麼暗號,修辭還沒有反應過來,周圍不知道誰喊了句“魔教殺人啦!”緊接著,周圍爆出一聲喧嘩,眾人紛紛提刀站了起來,接著是兵器相接的聲音,處處刀光劍影,所到之處一片慘烈。

修辭嚇得瑟瑟發抖的左躲右藏,時不時有人從桌子上摔下來,死狀慘烈,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顫抖的幾乎爬不起來。

“你殺羅教早就和秦盟主有約在先,互不侵犯,井水不犯河水,為何暗中偷襲我師弟,滿門無一活口,魔教就是魔教,心腸之毒舉世罕見,今天若不殺盡你們這些狂徒,我誓不為人!”

“我再說一句,那些人並非我教眾所殺,有人刻意嫁禍我教,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倘若再無理糾纏,休怪我教大開殺戒。”

修辭抱著頭,神色張皇如失窟老鼠,四處遊走,見到殺人立刻大叫著奔逃,正要往樓上趕,沒跑幾步,被人一把拎住領子提了起來。他艱難的踢著腿,臉色充血,漸漸呼吸困難。

“都督,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趙歸元看向一片混亂的客棧,摸著胡須笑道。

盧陌單手放在樓梯欄杆上,手指有規律的敲擊著,臉色玩味:“看來,武林之中有場好戲將要上演了。”有人提著修辭前來報到,盧陌看著垂死掙紮的修辭,神色波瀾不驚,慢吞吞道:“不過,在這之前得先處理掉安明若那小子,本官得不到的,就毀掉算了,懶得再作糾纏。”

“可是,殺了安明若如何得知莊西寺金佛的下落?”趙歸元皺眉問。

“不是還有他麼?”盧陌朝修辭抬了抬下巴,兩人心領神會,哈哈一笑:“都督英明,這小子打幾鞭子,估計爹娘都會出賣,確實比安明若好對付得多。”

下屬抽出修辭腰間包袱裏的信件,跪著遞給盧陌。

盧陌撕開信件,瞟了幾行,臉色大變,眼裏浮動著殺氣,冷冷道:“安明若這小子如何知道我們的事……”他沉思了會,丟開信件,臉色陰沉沉,閉上眼道:“來人,派人立刻前往沙洲,告訴尚恐熱大人,說沙洲有人意圖謀反,叫他近日注意點。”

“這小子果然留不得,日後肯定會壞大人的事。”趙歸元拾起信件迅速瞅了眼大致內容,神色陰狠道。

盧陌默然不語,臉上殺氣翻湧,見樓下殺的差不多了,便背著手往前走,邊走邊說:“本想再留他幾天,沒想到他自尋死路,居然想揭穿本官。”

趙歸元跟上前去,頻頻摸著胡須:“屬下倒有一妙計,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說完,附耳上去,竊竊私語一陣後,兩人對看一眼,哈哈大笑。

“好計,好計,我身為朝廷官員,能不出麵就不出麵,免得落人口實。”

盧陌回到房中,有人稟報樓下逃了幾人,店家和小二也躲在廚房,詢問要不要滅口。盧陌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你說呢?給我弄幹淨點。”

“是——”

他讓人將修辭捆了起來,扔在地上,看著嘴唇都在打顫的修辭,眼神裏很快閃過一絲不屑,冷笑道:“聽著,你若是此次回去當麵告訴你師傅,你明若師兄他們想要叛出蒼南派,自立門戶,我便留你一條小命。”

他俯身捏住修辭的下巴,眼神變得凶惡:“倘若你敢道出實情,天涯海角,你皆逃不出我盧陌的掌心,我有一百種辦法,叫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說完,捏著修辭的嘴巴逼他吞下一顆紅色的藥丸,修辭驚恐的摳著喉嚨,唇角漸漸溢出血絲,牙齒直打顫。

“你別白費力氣了,這種毒藥隻有我盧陌才有解藥,你若乖乖聽話,自然會給解藥你,如果敢說錯一句話,本官叫你腸穿肚爛而死。”盧陌撂下狠話,轉向一旁的人,吩咐道:

“益深,你等會陪他去一趟蒼南,他要是敢不老實,隨時了結他。”

“屬下遵命!”

盧陌冷眼看著兩頁信箋,皺著眉頭問一旁的趙歸元:“隻是這上麵有提及本官嫁禍魔教一事,道長可有辦法除掉後麵的字?”

趙歸元凝神細想了會,忽然眼睛一亮,伸出手,從袖中掏出一隻小瓶子,將一些紅色的藥粉倒入信紙上,再將塗了藥粉的紙,沒入一旁的洗臉水中,再提出來之時,除了上麵保留關於敘述自己去沙洲之事,後麵提及嫁禍魔教之事悉數消失不見了。

盧陌高興的大笑:“妙啊,妙!”

趙歸元盯著弄濕的信箋,微微擔憂道:“這文攜疑心重,他倒沒什麼,就是怕文冠不相信……”

盧陌神秘莫測的笑了笑,負手看向窗外:“安明若本就意欲投靠張議潮,就算當麵對質也沒有破綻,由不得他不信!”

益深壓著修辭一路疾馳,路上有好幾次修辭其實可以找到機會逃跑的,但他就是害怕,乖乖呆著一動不動。看押他的幾名士兵見他這幅孬種的樣子,動輒打罵不已。修辭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縮在牆角逆來順受。

如此過了差不多四五天,在岔路口剛好碰見了打算趕赴武林大會的文攜一行人,益深緊緊盯著在樹下休息的一群人,低低的笑道:“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他一把拎住修辭的領子,惡狠狠的看著他:“你乖乖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去做,爺可能留你一條活路,你若敢說錯一個字,看爺怎麼收拾你這孬種!”

說罷,他帶著修辭騎馬趕上前去,命令其他人隱藏起來,呆在原地不動。

“什麼人?”文冠提劍從樹下站了起來,仰頭望見是修辭,不禁大喜過望,興奮的從樹下跑過去,連腳上的鞋子什麼時候掉了也不知道。

他將修辭從馬上扶下來,摸摸他消瘦的臉,雖然心疼但嘴巴上還是責怪道:“你這孩子,平日裏叫你好好練功也不聽,這回叫人抓去連跑都跑不了……”他不小心抓到修辭的手腕,修辭“啊”了一聲,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

“平時都教了你男兒有淚不輕彈,哭什麼哭,不是回來了麼?”他朝後麵看看,緊接著問道:“對了,明若呢?”

修辭心中艱難的做著搏鬥,各種情緒翻湧不息,一會覺得應該和盤托出,一會腦中又回蕩著盧陌威脅的話,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益深見情形不對,也翻身從馬上下來,滿臉笑容的走向文冠,拱手施禮道:“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文冠道長了。”

文冠狐疑的回了禮,神色變幻不定:“不知閣下怎麼稱呼?又為何跟小徒一起回來?”

益深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向默然不語的文攜:“文掌門,失敬失敬!人已經送到,在下就先告退了!”

文攜目光閃了閃,出言相留:“大俠留步,不知你是否看見我蒼南的另外十名弟子?”

益深故作驚訝的看著兩人:“怎麼?文掌門難道不知情麼?”

兩人一頭霧水,修辭暗暗咬著嘴唇,感覺渾身在顫抖,他想大聲尖叫,卻又被無形的壓力摁住了喉嚨,整個人處於一種虛空狀態。他多麼希望這件事與自己無關,那麼以後發現真相時自己就不用承擔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