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呀……”莫盈甫一開口,便覺一陣胃酸湧上,捂著嘴強撐道:“是方安琪決定要和穆世勳結婚。”
這話一出,白靜江的臉色更不善了:“哦,穆世勳要結婚了,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能有什麼想法?……你讓開!”莫盈隻覺惡心地整個胃都在翻騰,忍不住推開白靜江,跳下床直衝浴室,抱著馬桶便開始吐。
白靜江站在浴室門口,表情黑得跟炭一樣:“你不舒服麼?我去叫宋醫生過來。”
“不用。”莫盈好容易吐完,一邊擺手,一邊氣喘籲籲道:“我昨天已經去爸爸診所看過了,沒事的,說是前三個月反應大,每天吐都很正常。”
“你說什麼?什麼三個月?”白靜江卻像是被雷鳴擊中一樣,整個人都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才記得蹲下去將莫盈抱起來:“你剛才說什麼?”
莫盈這幾天一直不舒服,人精神一不好就影響情緒,比如她打算先不要說的,結果這一吐吐得天昏地暗,大腦一罷工,就說出來了。
“白靜江,我懷孕了。”莫盈靠在白靜江懷裏,有氣無力地道:“我現在難受得緊,你扶我到床上去躺著。”
白靜江徹底傻了。
她說她懷孕了。
她說她懷孕了!
白靜江隻覺渾身血液瞬間沸騰起來,他千年不變猶如城牆般厚實的臉皮居然一點點地發紅,連帶眼眶也跟著紅了。
莫盈閉著眼,很快睡著了,白靜江坐在床邊看了她半天,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一直在顫抖,他仰頭捂著自己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咧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懷孕的女人嗜睡,莫盈這一睡,便從下午睡到半夜才醒了過來,發現身上的毯子被換成了厚實的棉被,衣服也被換成了全棉的舒適睡服。白靜江不在身邊,她覺得有點餓了,便想到廚房找點吃的。
路過書房,瞧見裏頭有燈光,莫盈推門進去,隻見白靜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外套都沒脫,像是剛剛回來。
莫盈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拿毯子給白靜江蓋上,睡著的時候,白靜江的長睫毛總是微微垂落,像兩枚小扇子,在他秀雅的麵容上平添幾分平日所沒有的稚氣。
這個男人的麵目,她見過很多,無論是溫柔多情的他,還是城府冷酷的她,抑或是孤注一擲勇往直前的他,甚至在生死邊緣拚命守護的他……每一個都是他的真麵目,每一個,又不完全是真正的他。麵對這樣的一個難以捉摸的男人,愛他比擺脫他更需要勇氣,她曾猶豫過,彷徨過,掙紮過,乃至於舍棄過,但最終,一半是命運的撮合,一半是心意的相通,到頭來與她走在一起的,仍是他。
如今,她懷了他的孩子。難怪他吃驚成那樣,離開北都之後,他做了兩件事,一,他帶著她來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普羅旺斯定居;二,他主張將寶藏的坐標交予穆家軍。彼時國內戰火連綿,作為主力抗日的穆軍,幾乎彈盡糧絕,她雖無報國之誌卻仍有愛國之心,當然同意。於是她聯絡上了生父宋醫生,借宋醫生的手,將寶藏的坐標交到穆宗淳的手上。穆宗淳出身軍閥世家,雖然跋扈,但言而有信,因此答應不再追究她與白靜江,並保證約束穆世勳。而宋醫生得知女兒未死,立刻關了北都的診所,輾轉來到法國,與莫盈會合。
白靜江在普羅旺斯的小鎮上蓋了一棟房子,就像她曾經向往的,將中國四合院與西方美學建築結合起來,藍瓦白牆,拱門回廊,宅中有一清涼園,園中四季花開,秀竹成蔭,不亦快哉。
白靜江待她十分之體貼,似是劫後餘生想開許多,雖偶爾親密共處,但絕不再像從前那般任性放縱,他開始學會節製自己,重視她的意願和感受。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似乎都漸漸上了軌道,隻是倆人之間閉口不談孩子。
她知道,之前她無論如何不肯替他生孩子,至今那仍是他的心結。她其實到了普羅旺斯就不再吃避孕藥,但正如王護士所說,她之前吃得多了,難免對身體有些影響,她生怕懷不上,所以一直沒說。
幸虧,到底還是讓她有了。
本是不知白靜江會是如何反應,但他白日的表情令她心中一鬆,她相信,他一定會努力做個好父親。
她俯身,在白靜江額頭輕輕一吻,剛要替他關燈,驀地發現他手邊壓著一個絲絨麵本子,是她從未見過的,正巧白靜江一動,本子上的燙金字體露了出來,在燈光的輝映下,有一種獨特的素雅柔和的美態。
‘喜今日赤繩係定珠聯璧合,卜他年白頭永攜,桂馥蘭馨。此證。’
莫盈的眼淚刷的流了出來,不受控製地落在白靜江的衣服上,白靜江似有所覺,睡夢中咕噥道:“盈盈,別哭,我們有家了。”
嗯。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