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怔怔望著竹樓上熟悉的身影,淡淡陽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清清冷冷,陽光似乎也變成了月光,他麵上神情變換,終於歡喜的大聲叫道:“姑姑!”
樓上那茫然獨立的白衣女郎聽到叫聲,身子劇烈一震,輕輕的道:“過兒,過兒,你在哪兒?是你在叫我嗎?”她回過頭來,似乎在尋找甚麼,但目光恍惚,猶似身在夢中。楊過縱身躍上竹樓,拉住了她手,叫道:“姑姑,你怎麼在這兒,我們找得你好苦!”
老頑童掛在竹樓欄杆上,好奇的看著兩人,摸不清頭腦,“楊小子,你拉著人家新娘子做什麼?”楊過沉浸在與小龍女重逢的喜悅當中,欣然答道:“老頑童,她是我師父,小龍女。”“哦?”老頑童一顆花白頭顱倏的竄到白衣女郎跟前,瞪大眼睛盯著她瞧了好一陣兒,一邊搖頭,一邊嘀咕:“楊小子,你沒認錯人吧?這小姑娘看著比你還小哩!”
那白衣女郎卻似不曾注意到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的老頑童,隻怔怔看著楊過,半晌,突然“啊”的一聲大叫,身子顫抖,坐倒在地,合了雙眼,似乎暈了過去。楊過不由大驚,叫道:“咕姑,你……你怎麼啦?”過了半晌,那女郎緩緩眸眼,站起身來,說道:“閣下是誰?你對我是怎生稱呼?”
楊過大吃一驚,向她凝目瞧去,卻不是小龍女是誰?忙道:“姑姑,我是過兒啊,怎……怎地你不認得我了麼?你身子好麼?甚麼地方不舒服?”
那女郎再向他望了一眼,冷冷的道:“我與閣下素不相識。”說著就要轉身回到屋內,楊過伸手拉住她,“姑姑……”他心中大急,不知究竟為什麼小龍女不肯認他,偏生老頑童還在一旁聒噪,“楊小子,我就說你認錯人了吧,她是那個穀主老頭的新娘子。”
楊過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大聲道:“姑姑,難道你……你不是小龍女麼?難道你不是我師父麼?”那女郎緩緩搖頭,說道:“不是!甚麼小龍女?”
楊過雙手捏拳,腦中亂成一團:“姑姑惱了我,不肯認我?還是她像我義父一樣,甚麼事都忘記了?可是義父仍然認得我啊。莫非世間真有與她一模一樣之人?”隻說,“姑姑,你……你……我……我是過兒啊!”
老頑童隻覺得有趣,對立在樓下的郭芙喊道:“芙丫頭,你看這楊小子是不是腦袋壞掉了?一個勁抓著人家新娘子喊姑姑。”郭芙撇了老頑童一眼,嗔道:“你才腦袋壞掉了,亂說些什麼。”輕輕在地上一點,躍上竹樓,柔聲喊道:“楊哥哥。”
楊過正心下慌亂,榜惶無計,聽到郭芙呼喚,驚喜轉頭拉住她,“芙兒,你見過姑姑的,你說我……我認錯了人麼?”郭芙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對他安撫一笑,“楊哥哥,你別著急。你與龍姑娘相處多年,自然不會認錯。龍姑娘現在不肯認你,總是有原因的,我們可以慢慢詢問。”得到郭芙肯定,楊過心中也安定下來,他不過是關心則亂,此刻確定了小龍女安然無恙,一直以來的擔心終於放下,他思量起剛才老頑童的話,心下不解,向老頑童問道:“老頑童,你說她就是公孫穀主的要娶的新娘子?”“對啊。”老頑童點點頭,有些奇怪的向郭芙問道:“芙丫頭,這個小姑娘真的是楊小子的師父?”
郭芙輕輕頷首,轉頭對楊過道:“楊哥哥,我來問問龍姑娘吧。”她上前一步,對立在一旁的白衣女郎道:“這位姑娘,我們有位朋友,與姑娘容貌極是相像,適才不察,竟致誤認,還請姑娘念在我們尋人心切,萬勿怪罪。”那白衣女郎將目光一到郭芙身上,並不答話,仔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眼中漸漸顯出淒苦神色。郭芙心中浮起一片歉疚,她雖非刻意,然而事實終究是搶奪了本屬於小龍女的幸福,念及此,她語氣越發柔和,“不知能否請教姑娘貴姓?”
白衣女郎遲疑許久,才低聲答道:“我姓柳。”郭芙不由看了眼一旁的楊過,他正神色複雜的看著這位“柳姑娘”,心下微歎,郭芙繼續問道:“不知柳姑娘師門何處?”“我……”白衣女郎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郭芙突然以指代劍,右手雙指並力刺向白衣女郎眉間,其勢浩然,正是全真劍法中的“鶴翔紫蓋”。楊過不料郭芙突然動手,不由大吃一驚,“芙兒!”他正憂心阻攔不及,白衣女郎已抬手一招“煮鶴焚琴”拂在郭芙手腕內關穴上。郭芙本為盡全力,見她反擊,立刻收手後退,對尚且茫然的白衣女郎微微一笑,道:“柳姑娘,得罪了。隻是不知柳姑娘如何會這古墓派的武學?”
楊過立刻明白郭芙適才出手的目的,想小龍女自幼所修的□□正是全真武功的克星,剛才郭芙突然出手,她下意識反擊間自然就用上了□□中的功夫,等於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小龍女雖然心思單純,但並不愚鈍,聽到郭芙問話,也知道自己再無否認的必要,索性不再開口,立在一旁。
郭芙亦不糾纏,轉而問道:“龍姑娘,聽說你要嫁與此間穀主?”小龍女臉上殊無喜色,神色冷淡應道:“不錯。”
郭芙又問,“不知龍姑娘是如何認識公孫穀主的?”小龍女默然不語,郭芙接著說道:“自英雄大會一別,我們與龍姑娘已有旬日未見,不料龍姑娘已約定婚姻,不知龍姑娘對公孫穀主了解多少?”聽到郭芙反複提起小龍女的婚約,楊過麵色漸漸陰沉,小龍女卻不肯看他,冷冷對著郭芙,緩緩說道:“如何?”
郭芙看了眼一旁神色複雜的楊過以及滿臉好奇的老頑童,對小龍女說道:“我們單獨談談,好嗎?”小龍女對上郭芙誠懇的目光,點點頭,轉身走向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