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青桐村內一派安詳平和。早飯過後,幾個老農在收拾菜園,婦人們坐在家門口,邊納鞋底邊與鄰人閑聊,小孩子手拉著手在村子奔跑嬉戲,村頭的百年古樹默默守望著村子。
突然,幾隊騎兵闖入村子,將這份寧靜美好瞬間踏破。八隊騎兵分別從四個方向疾奔入村,狂亂的馬蹄聲驚哭了稚童、驚亂了雞鴨、嚇壞了村民。這些騎兵各個戴頭盔、著鎧甲、一手持韁、一手執長劍斜指向天,可謂氣勢駭人。所過之處,不知踏壞了多少菜畦,摧落了多少桃花!村裏一時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當先一人一身銀亮鎧甲,威風凜凜,縱馬高聲道:“宛昌犯我大胤邊境,凡年滿十六歲男子,皆當上陣殺敵,誓死捍衛我大胤大好河山!”
良久,不知道哪條巷子,突然傳出老嫗長長的淒厲尖叫:“抓壯丁了,村裏的男人們快跑!”那聲音好似一股含冤的戾氣捅上了天,恨不能紮破了厚厚的雲層,讓聞者莫名的心驚。
隻是,這聲音再怎麼淒厲高亢,終究無法讓六十裏外的人聽到。
青桐村向北六十裏是木梁鎮。大胤與宛昌連年交戰,兩國邊關貿易早已停了多年。這木梁鎮原本是大胤國土,二十年前被宛昌占去,不久前,再次被大胤攻打宛昌之時收回來。這番特殊原因,導致木梁鎮內大胤與宛昌人雜居。
木梁鎮一處集市上,一個身著水綠胡裙,麵戴同色紗巾的宛昌女子正守著自己的攤位販賣貨物。也不知她哪來的法子,在大胤商人不向宛昌出售貨物的情勢下,竟然能弄來大胤漢家人的貨源。她攤位上俱是些漢家特產的米糧、風幹的雞鴨魚肉之類。因為戰亂所致,這條街市不算熱鬧,但這姑娘的生意十分好。無論再怎麼打仗,大家總要吃飯,尤其在城內物資嚴重匱乏的情況下,凡是賣糧食果蔬的,生意都好的出奇。
等送走攤位前最後一位客人,看看天色已是中午,年輕女子便從錢袋裏取出幾枚銅板,去斜對麵的鋪子裏買菜餑餑吃。她剛離開攤位,就見遠遠跑來一個身著淺藍粗布衣裳,簡單的發髻上裹了同色頭巾的大胤婦人。
那販賣貨物的宛昌女子見狀,停下腳步,用大胤的漢話問道:“何家嫂嫂,什麼事跑得這樣急?”
何嫂子麵色焦急,說話上氣不接下氣:“月……”
宛昌女子聽她這麼稱呼自己,不由眉頭一蹙,口中輕咳一聲。何嫂子這才醒悟過來,忙改口道:“塔木柔,胤軍去村子裏抓壯丁,村裏夠歲數的男人全被抓走了。你家當家的也被抓去了。”
“什麼?”塔木柔急道,“我男人病的昏昏沉沉的,他們也要抓?”
何嫂子道:“可不是,村裏的人都急壞了。”
“不行”塔木柔用力一拍貨架,“我們去軍營把男人們要回來。他們征兵可以,但是不能胡亂抓壯丁!”
“要?能要得回來嗎?”若是說要就能要回來,誰還擔心被抓壯丁啊!那些被抓去的人,多半是一走就沒了音訊!
塔木柔卻道:“怎麼不能?咱們全村的人都去軍營外麵,天天坐那不起來。他們操練咱們看著,他們起火吃飯咱們也起火吃飯。他們要出兵,咱們就堵著道不讓走!沒事就天天在外麵哭、罵、講道理、撒潑。他們他們敢動宛昌人是不假,我不信他們也敢動大胤人!早晚鬧急了,說不定能把咱村男人們鬧回來。”
何嫂子是個沒怎麼見過世麵的,聽了這話,覺得有幾分道理。興許這招還真成呢!
說話間,就見街上的宛昌人一陣亂跑,有人邊跑邊叫著:“大家快逃啊,胤軍又來搶東西啦!”
自從大胤攻下木梁鎮後,擾民現象已發生了數起。每次都是小股士兵闖入城中搶糧食搶女人。宛昌城被胤軍嚴加戒備,大胤漢人尚可隨意出入,但宛昌人就休想離開了。偏偏大胤軍官對手下的擾民行為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不是太張揚,根本不加約束,以至木梁鎮內的宛昌百姓人人自危。
即便如此,城中人也是要吃要喝的,敢在這時候大膽做生意的人,都能比平時多賺好些錢,隻是要多加小心胤軍便是了。
此際,大街上早已是一片慌亂,眾人四散奔逃。剛買了菜的宛昌老媽子,連菜都不要就跑進了巷子裏。擺攤的商販不少是直接將貨物攤在平板車上的,聽說有胤軍來,連拉車的騾子都顧不上,推起車子就跑
何嫂見這陣勢也慌了,忙道:“月娘,我們也快走吧。”
塔木柔也不想多生事端,隻暗叫倒黴,忙收拾攤位:“好,馬上走。”
何嫂也動手幫她收拾。
怎奈兩個女子始終不夠快,片刻還不見影兒的胤軍騎兵,似乎隻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衝入街上,見吃的就搬,見宛昌女人就抓。大胤人與宛昌人模樣、穿著俱不同,宛昌人眉突鼻挺眼窩深陷,眼珠多為藍色和碧色,也有黑色的,但比較少見。是以,胤軍從沒抓錯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