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死亡與寒冷聯手扼殺最後一絲光明的時候,從西麵大海的另一邊來了一位名叫‘英格拉杜姆’的英雄。他乘著一艘白帆船,一艘有著七麵白帆的大船。每張帆都是一團火焰,自諸神的天堂降下凡間。他高舉著驅散黑夜的火炬,將太陽喚回人間。黎明重現,大地如同被火焰點燃,冰雪頃刻間消融不見。死人們重歸大地,獲得安息;惡魔被驅趕至北方,由諸神之火熔煉。除非火焰熄滅,否則不可重返人間……”
“最後,英雄留了下來,同幸存下來的凡人生活在一起,守衛著世間的安寧。”說到這地方的時候,埃絲特衝著埃蘭詭異地笑了笑,“據說這位英格拉杜姆就是你們家族的始祖,是不是啊?”
“呃,這個倒是的,我們家族世世代代都流傳著這個傳說。誰又知道這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這個不重要。”老學士打斷他,“你相信這本書是真的嗎?”
“我……”埃蘭張大嘴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應該相信嗎?他的目光朝書架的角落滑去,一張模糊的臉孔出現在深色的牆壁陰影上,衝著埃蘭笑。你應該相信的——阿萊莎裂開的嘴巴裏,牙齒一片鮮紅。
埃蘭連忙轉過臉,不敢再去看幽靈慘白的麵孔。
“如果這是真的,那才是真正的恐懼。”
老學士連聲音都像風吹過罅隙時的顫抖。埃蘭覺得他去給小孩子們講個鬼故事保管比坐在圍爐邊的老太婆更棒。
當他再次打開書往後翻的時候,書頁上竟然一片空白。希爾曼學士將它合上,又看看剛才翻譯出的那句話——此為‘瓦拉納斯’之書,唯有獲選者方能開啟。
“唯有獲選者方能開啟。”他仔細地讀了一遍。
“看來,隻有‘獲選者’才能讀這本書後麵的內容。我不是獲選者,讀不了的。”
“可我們到哪裏去找獲選者?”埃蘭唐突地問。
“這個……”老人搖搖頭,“我不知道,‘獲選者’一旦找到,災難很可能就會降臨,所以不要期待。”
“可如果還沒找到獲選者災難就降臨了,我們不是很危險嗎?”埃蘭的一句話問得希爾曼學士啞口無言。他拍拍孩子的頭,說:“你們可以去尋找獲選者,不過——有一點要提醒你們——這個傳說並非人人都信,有些即便相信了也隻是當做笑談。不要讓教廷的異端裁判所抓住你們的把柄,他們的鼻子很靈,爪牙到處都是,尤其是言論這一塊,他們盯得很緊。你們應該聽說了上次莫蘭公國科羅曼學士的事情了吧,因為出言諷刺教會,被判處‘鐵刺’之刑,削掉了他的下巴。在這段時間裏,‘瓦拉納斯’可是個敏感的詞彙,不要四處提及。”
“知道,在‘卡瓦納拉’的女祭司們燒了伊什倫布城後,這個詞就更敏感了。”埃絲特補充道。
他們辭別希爾曼學士返回駐地的時候,太陽已經有大半沉入地平線,餘下漫天的紅霞。靠近城牆的這一片愈發地紅,宛如凝血,就像有一場屠殺剛剛在那裏發生,鮮血映紅了天。
“埃絲特,你看這天色,太紅了吧。”埃蘭抱著大書,眯著眼睛,站在白露塔王宮廣場上向西眺望。
“不就是火燒雲嗎?有什麼好奇怪的。”埃絲特看著埃蘭被霞光映得通紅的臉,似乎也被血染透了。
喧囂聲從遠方傳來,父親埃德公爵的聲音也在裏麵。
不會出事了吧?埃蘭的心又緊起來,自從上次遇到殺手後,他時常會做噩夢。夢中父親葬身在一片火海中,大哥羅格裏斯去救他,被倒塌的城牆壓倒。二哥維克托困在一處山穀裏,成為野狼和烏鴉的食物。母親墜下了山崖,而伊內絲姐姐站在窗台上跳舞,慢慢飛向空中……然後就是一片漆黑的荒野,雪下得很大,伴隨著可以吹號的烈風,許多白色的身影自雪地裏爬起,它們有著亮閃閃的眼睛和亮閃閃的刀劍……一隻灰色的烏鴉飛過來,在他耳畔大叫,嗚哇!嗚哇!翅膀一直拍打到他的臉上……然後,夢就醒了。
他加快了腳步,快到埃絲特在後麵追他,一邊跑一邊叫“慢些!我跑不動了!”但當他跑近的時候,腳步突然間放慢,然後笑了起來。
埃德公爵正和國王阿苟斯在一起邊談邊笑。
“我女兒的婚事,就請您費心了。”
“當然。”胖子國王拍打著膨大的腹部,滿滿地答應,“不過——這比武大會一定要來參加呦,這可是我為慶祝王後的婚禮特地舉辦的。”
國王說完就搖晃著離開了,相比起他壯碩的身體來,那兩條伶仃的細腿實在是瘦得可笑。埃蘭跑到父親身邊,埃德公爵似乎並不如表麵上的那樣高興。
“爸爸,怎麼了?”他不解地問。
公爵並未回答小兒子的問題,而是轉身麵對長子羅格裏斯。
“這次就看你的了,羅格。我們一定要贏,要讓瓦斯曼的那幫人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