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時間似乎靜止了,幾噸重的貨車宛若一片飛紙,橫渡在公路之外。
車廂裏的人方才那陣眩暈還未散去,緊接著就是揪心的離地感,雖然隻有兩米,但車廂裏看不到車外,他們就像搖箱裏的彩球,東撞西撞,各處碰壁,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懸在空中,雙眼瞪圓。
萬幸,貨車騰空幾秒後,四輪前後一齊著地,終於回到了正軌上。
公路下是一片荒草地,絡腮胡從過反光鏡看了眼追不上來的樹枝,這才敢通了口氣,開出幾米安全距離之後,緩緩停下。
風去當時是坐在車裏的,這無法掌握的力量讓她措手不及,若不是感覺到自己的屁股被狠狠的顛了兩下,她還為自己再也接不到地氣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尾巴骨,一碰便疼得立直了腰板,如果能照個鏡子看看,這個部位現在腫的像個紅色的兔尾巴。
風去捂著自己的傷處,慢慢站起來,拖著雙腿蹭到門前,給車裏敞開了一道光芒。
光線肆意鑽進集裝箱,刺的門裏很多人眯起了眼睛,等大家夥適應這亮度時,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個高挑挺拔的身影。
絡腮胡兩步化作一步跑了過來,急忙問道:“你們怎麼樣?有沒有傷的很嚴重的?”
除風去以外,離絡腮胡最近的一名帶著鴨舌帽的男性已經開始查看眾人的傷勢,隨後抿住嘴唇,吃力的搖了搖頭,“大傷的應該沒有,不過胳膊錯位的、腳扭了的、撞了頭的就不少了,”他心痛的看了眼那具無頭屍,視線遮遮掩掩,“還有就是閩君……”
“我知道了,一會兒找個地方把閩君安葬了吧,他這個樣子被家裏人見到了恐怕會接受不了,”絡腮胡摘下屍體手腕上的一串大顆粒子黑曜石,伸手遞給那名男子,“到時候就跟他們說,阿閩被變異樹擊中變成了樹怪,失去意識前隻留下了這個。”
“好——”男子剛要接受這串黑曜石,風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一雙微惺的黑眸如這石頭一般深邃,她用這目光掃過鴨舌帽,又望向絡腮胡的眼睛,問道:“可不可以讓我說?”
絡腮胡小愣了一下,然後笑著回視風去:“你是新來的,他的家人可不會輕易相信你的話。”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他已經把黑曜石轉交到了那隻細嫩的白手上,笑著拍了拍風去的肩膀:“不用緊張,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不知道這男人說的是哪一件事,風去不語,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些門道,可惜入眼的是一片棕色的深海,裏麵明明波光粼粼,卻怎麼也遊不出海麵,這種幾乎把人沉入海底的深邃,在窒息風去的同時,也讓她看不透背後。
這感覺有些熟悉。
“放心,到時候我會跟你一起去的,”絡腮胡走過她,但手依舊握在她的肩頭,那粗獷的掌心,甚至一把就能捏碎她露骨的肩頭,卻在風去將要甩開她的時候,自然的挪開了。
絡腮胡本著一切由隊長為先的心,準備去拉閩君的屍體,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回過頭,友好的彎著嘴角,“對了妹妹,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風去怔了怔,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拖著還在疼痛的身體,走過去,幫絡腮胡搭把手。
“我叫風去,來去的去。”
“這名字取得比我好,”不知什麼時候絡腮胡的嘴上又叼了根煙,他哈哈一笑,煙頭亮了幾縷火光,隨後吐出來一組溜圓的煙圈,抬眉道:“這個就是我的名字——袁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