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三等四人來了,又各帶了幾個莊丁。飯後稟見大人。天到巳正,恰值開頭封柬帖之時。安大人冠帶齊備,焚香下拜,方拆開一看,見柬上寫著八句詞是:“若問紮營,陽穀縣東;若問戰期,明月正中;若問計策,須用火攻;若問道路,山後窟窿。”安大人看了,心中大喜,即叫過畢歸元來,說道:“你在羊角嶺多年,必知山中道路。”畢歸元不慌不忙,將一個紙卷呈上。安大人打開一看,大喜:乃羊角嶺前後左右全圖也。圖中所載,詳細已極。那羊角嶺之山川形勢,與賊人之名字形狀、道途之遠近曲折,注得分明,畫得細致,無所不有。因向眾人說道:“畢歸元真有心人也。”即命隨緣秤出二十兩銀子賞他。畢歸元忙謝了賞。
原來畢歸元自有心投降之後,即偷著畫一圖樣,後麵注明方向,費了好幾天的工夫,方才畫成寫好,今日果然用著了。歸元遂稟道:“羊角嶺地雖不大,卻險峻;人雖不多,卻精壯。非有善攻之策不行。況擺渡口有法水攔阻要路,那羊眼渡下水就沉,更不易破,又有兩處作眼的小店。那搗巢之計,恐難萬全。小的有一策,未免涉險:小的在羊角嶺時,無事即向山後閑遊。見一小路,係無心而得,實崎嶇不易行走,比大路近十幾裏。那一條路名羊腸穀,無跬步可容,無隻身可過,賊不能守,而我等亦不能人。小的有一日在山後遊玩晚了,急欲回寺,想起那小路,非緣繩而上不可。尋了半天,才得了一個山洞,曲曲折折,轉了好幾個彎,忽然一派亮光透入,方出洞口,就到青蓮寺後,然已走得力盡筋疲矣。後來又有人說,中間還有一處,通著山外,在羊角嶺後下坎,離秦封山不遠。小的素來好奇,破了一日工夫,帶了兩個老道,並帶了繩子與鉤鐮槍,實不容易。及至出山,已經日落,是由山裏往山外去的。如今是由山外往山裏去,大人派人,那時小的可作領路之人。”
安大人點頭稱是,遂命人把周得勝、郝武、謝標、韓忠四人叫來。四人聞聽大人叫,忙一齊進來,垂手侍立兩旁。
安大人向他四人道:“現時趁鐵頭陀不在青蓮寺,必須趕緊破山寨。若要快快成功,非搗巢之計不可,尤非行險不可。你四人敢領兵深入麼?現在畢歸元獻計呈圖,有一條小路,他情願帶領你四人前去。”周三道:“我等既投在大人標下,生死聽命。倘蒙大人不棄,肯指使我等,雖赴湯蹈火,捐棄頂踵,亦當甘受,以報大恩。況此計出之顧師爺,定之靜一上人,千穩萬妥,百發百中,安有不肯深入之理!望大人委用勿疑。”安大人道:“你等既敢深入,須聽畢歸元指示道路,要依他言語,還須打仗之時以一當百,方可成功。”四人得令,退在兩旁。
安大人又將褚一官、陸葆安叫來,命他二人帶兵五百,虛張聲勢,假作攻羊角嶺,千萬不可輕易過他的擺渡口。他雖恃有法水阻住,也不能不派兵防守,此調虎離山計也。哄他在前麵張羅,好教他後麵中計。二人也領令退下。又教周三等四人也帶兵五百,仍命馮小江赴營,一麵知會徐參將、田總兵二處,那屠壽年老無用,不必派差。又教隨緣傳話,明日悄悄動身,大家陸續而行,不必同走,恐露形跡。於是分了三起:大人仍帶褚、陸二人與隨緣等五六個人一起,馮小江與鮑國恩一起,周三等四人與畢歸元一起,次日各走各的。
周三與謝標等五人同出了鄧家莊,五人五匹馬,莊丁在步下,直奔泰安府陽穀縣而來。走了兩日,畢歸元道:“我有個主意。我雖還俗,麵貌不能大改。咱們一同走著,恐其遇著羊角嶺的人;倒要誤事。不如我一人單走,咱們營中見麵。聽說咱們山後單立一營,不在大人營裏。”周三等點頭稱是。於是打完尖,出店分手。
單說周三等四人上路,他們隻帶了兩個莊丁,隻為沿途服侍,其餘都叫他們奔後營單走。那周三等四人走著道兒,說說笑笑,甚是高興。謝標道:“三哥,你看今天路上為何有這些男男女女?”周三一看果然,並且都捧著香燭,仿佛要去燒香的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