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申庭訓喜克紹書香話農功請同操家政(3)(2 / 3)

他也不過是個人罷咧,我又有甚麼見不得他的呢?隻管帶來見我。你們果真照我這話辦出個眉目來,現在的地是清了底了,出去的地是落了實了,兩下裏一擠,那失迷的失迷不了,那隱瞞的也隱瞞不住了,這件事可算大功告成了。此後再要查出遺漏,可就是你們幾個人的事了。此時你們且查地去,至於將來怎的個撥弄,怎的分段,怎的個招佃,怎的個議租,此時定法不是法,你們再聽老爺、太太的吩咐。方才這番話,有你們聽不明白的,隻管問;有我說的不是的,隻管駁;總以家裏的事為重。辦得妥當,莫說老爺、太太還要施恩獎賞,是個臉麵;即不然,你們作家人的,也同我們作兒女一樣,替老爺操心,給主兒出力,都是該的。設或辦得不妥當,那一麵兒的話,還用我說嗎?你們自然想得出來。到那時候,大家可得原諒我個沒法兒。”眾人齊聲答應,都說:“奴才們各秉天良,盡力的巴結。”

何小姐說完了這話,老爺、太太已經十分歡喜痛快。又見張姑娘從袖裏取出一個經折兒來,送到安老爺跟前說道:“媳婦兩個還商量的,這話怕人們一時未必聽得清,記得在,所以按著這個辦法,給他們開出一個章程來。請公公看。”說著,臉又一紅笑道:“公公可別笑,這可就是媳婦胡亂寫的,實在不象個字。”

安老爺隻知她識得幾個字,卻不知她會寫;接過來,且不看那章程,先看那字,雖說不得衛夫人美女簪花格,卻居然寫得周正勻清;再看了看那章程,雖沒甚麼大文法兒,粗粗兒也還說明白了,並且不曾寫一個鼓兒詞上的字,安老爺不禁大樂。

讀者,若果然圍住京門子,既有老圈地,家裏再娶上一個北村裏的村姑兒,一個南山裏的孤女兒作兒子媳婦,認真都這麼神棍兒似的,倒也是世上一件怪事。好在作書的是弄閑筆,讀者是夢中讀夢話,見怪不怪,且自解悶消愁。

安太太見老爺不住的讚那字,生怕又招出一段酸文來,打攪了話岔兒,便說道:“老爺要看著沒什麼改動的,就交給他們細細兒的看看去罷。”安老爺且不望下文,倒遞給張老爺看,說:

“親家你看,卻真難為這兩個小孩子。”張老此時是一肚子的耕種刨鋤,磨礱篩簸,斷想不到叫他看那文法字體;接到手裏,篇兒也沒翻,仍舊遞給安老爺說道:“親家我不用瞧,我們兩姑奶奶和我講究了這麼好幾天例,這麼著好呀!早就該打這主意,一來親家咱倆坐下,輕易也講不到這上頭;二來我的嘴又笨,不大愛說話。自從我到了你家裏,這麼看著,什麼都講拿錢買去,世界上可那裏的這些錢呢?”安太太笑道:“親家老爺,這些東西,要不拿錢買去,可從那裏來呢?”張老道:“噯!親家太太,也怪不得你說這話;你們都是金校玉葉,天子腳底下長大了的,可到那兒聽這些去呢?等我說給你老公公聽。你隻要把這地弄行了,不差什麼,你家裏就有大半子不用買的東西了。”安老爺聽了,深為詫異。隻聽他說道:“剛才我們這姑奶奶,不說要把這地分出幾項來嗎?就拿了這莊稼地說,認真的種上幾塊稻子,你家的大米先省多了。”安老爺笑道:“親家你這一句話,就不知京城吃飯之難了;京裏仗的是南糧。”張老道:“仗南糧?這隻問你,你上回帶我逛的那稻田場,那麼一大片,人家怎麼種的?他們這裏,又四麵八方守著河,安上他兩盤水車子,還愁車不上水來呀!要不用車,挖了水道,雇上四個長工戽水,也夠使的了。趕到收了稻子,一年吃不了的香米稻粥,還剩若幹的稻草喂牲口呢!麥子一熟,吃新鮮麵不算外,還帶管不摻假,耍拌個碾輕子吃,也不用買;趕到磨出麵來,喂牲口的麩子也有了。那豆子高粱穀子,還用說嗎?再說菜,有的是那麼三塊大園子,人要種個嗎兒菜,地就會長個嗎兒菜。除了天天的水菜,到了醃菜過冬的時候,還用整車的買疙疽白菜,大捆的買玉瓜韭菜去作什麼呀!有了麵,有了豆子,有了芝麻,連作醬麻香油,咱自家也就弄了。再說那果木莊子咧,我看你家這塊地裏,大大小小倒有四五個山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