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國,有七八處產業,在歐洲有二十多處不動產,將來,我就算被哪個國家驅逐,也不會擔心無家可歸。”周太太跟淩準講。
淩準除了瞠目結舌,其他所有的美言都無法比擬她對周太太的仰慕。
周太太感概道:“幸虧你生了一個漂亮女兒,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指望能有機會過這種生活了。”
“周姐,如果沒有你,我和女兒不會有今天。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胚子,可惜,當時以為愛情是一切,現在看來,愛情就是狗屁。”
“愛情是年輕人的玩意兒,就那幾年,那幾年一過,等著愛情就是支離破碎,現實這東西,最能熬人,把人熬著熬著,就沒了。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到頭來,還不是一場春秋大夢。醒了,發現這世道變了,也晚了。”
淩準連聲稱是。
兩個人在古堡小住了幾天,等著和田先生淩寶漪彙合。這一場精心設計的預熱,事實證明,得到了顯著的效果。田先生和淩寶漪的關係遞進了一步。他們可以當著淩準和周太太的麵調情,田先生會把手搭到淩寶漪的肩頭,淩寶漪也不反感。
二人單獨相處的時候,田先生問過淩寶漪,她會不會愛上他?
淩寶漪坦率的性格改不了。
“我至少現在不會愛上你,將來也不說不好。”
“那我們就再緩一緩,等你的心動搖向我這一邊。”田先生說。
“愛不愛你,真的那樣重要嗎?”
“非常重要。”田先生斬釘截鐵地說。
5
馬賽的古堡安靜地躺在法國,它不屬於淩準,也沒有劃到淩寶漪的名下。這在淩準的意料之中。她在湖畔納涼的傍晚,遇到了獨行的田先生。她從他的臉上,已經讀出了一些信息。
“遇到挫折了嗎?”淩準問他。
“得到一個人的心,比得到一個人的身體困難,這是正常的。”他笑了笑,然後意味深長地說:“如果她是現在的你,或許一切都好辦多了。”原來,他早就看穿了她。
淩準坦然地望著他:“我就是未來的她,她就是過去的我。我們是母女,這一點永遠沒辦法掙脫。”
“所以,你們都坦白得讓男人害怕。”他聳聳肩膀,望著水裏跳躍出來的魚,吹了一聲口哨。他也有調皮的時候。淩準撿起一顆石塊,拋向湖麵,水麵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你這樣做,會把魚兒嚇壞的。”
“我們真的讓你們害怕?”淩準叉著腰,站在他麵前。
“是,因為在你們麵前,男人沒辦法說謊。”他那樣神氣。
淩準禁不住拍了他的肩頭,感歎:“你們這些男人啊!”
他突兀地抓住她的手,兩個人站在湖邊,彼此對視。淩準哀哀地問:“難道,我就不可以嗎?我們心靈相通。”
田先生鬆開她,退後幾步道:“抱歉,剛才太失禮,我們隻能做精神上的知己。”
淩準怏怏地說:“明白了。”
遠處,周太太和淩寶漪款款而來。淩寶漪跳到母親的身邊,嬉皮笑臉:“你們在說我什麼壞話啊?”她朝田先生擠擠眼睛。
兩個人都尷尬地笑,不約而同地解釋:“沒說你壞話。”
周太太調侃他們道:“難道你們兩個人在釣魚?”
“是。”兩個人又齊聲說。
“你們用嘴釣魚!”周太太捏著嗓子,捂著腮大笑起來。
淩寶漪跺腳:“就猜你們在說我壞話,不然,怎麼這麼默契!”
“幹媽,我們走。”淩寶漪佯裝生氣。
四個人一前一後走出湖區,在古堡的最後一天,淩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第二天啟程去加拿大的時候,她困得睜不開眼皮。自從那一天起,她就裝了心事。隻是,這心事永遠都不能向外人泄露,她把這份感情裝進一個帶鎖的盒子,放在心髒最深的地方。
幾個人圍著歐洲轉了一大圈,淩準和淩寶漪的收獲頗豐。總的算起來,至少撈到了幾百萬的禮物。田先生是慷慨的。母女二人一致認為,他是個好人。淩寶漪和他的關係,在親手和撫摸的範圍裏停滯不前。不管淩準怎麼敦促女兒要抓住他。淩寶漪好象長大了一樣,嘴裏應承,行為上卻我行我素。
她甚至對淩準說:“媽咪,這些東西換成錢,已經夠咱們在二三線城市生活得很好了。”
“二三線城市的房價已經到一平米九千一萬了,咱們買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用掉大半。剩下的錢不會生錢,通脹得這樣厲害,物價一天一個價,過十年,沒準要扛著人民幣去買包麵條了。”
“媽咪,你說的太恐怖了。我看了,你是太喜歡田先生了,所以要我跟他好。”淩寶漪也不是蠢得一概不知。
淩準被淩寶漪的這句話激怒,她不假思索,揚手給了她一巴掌。然後,她再道歉也沒用,淩寶漪就是不搭理她。這種僵持一直到回國。
下了飛機,淩準和田先生周太太道別。淩寶漪一聲不吭。
淩準賠笑道:“她就是個孩子,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
周太太摸著下巴:“誰沒脾氣啊!正常的。”
田先生像變形金剛一樣,臉上又掛上了一層冰霜。這讓淩準感概,難怪他會扶搖直上,能遊刃於官場。
回去三天,淩準慌起來。田先生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個約會,沒有一個口信兒。她如坐針氈,如果他和淩寶漪黃了,她們還有什麼理由在別墅住下去。淩寶漪心情很好,沒人煩她,她可以自由地去拍照,去參加競賽,這段時間,忙得不亦樂乎。她本以為到此為止了,卻發生了另外一件事。
6
雜誌社的攝影棚內,淩寶漪和杜曉染在合拍雜誌照片。淩準去附近的餐點為大家買小吃。快到收工,淩寶漪邀請杜曉染周末去她家做客。杜曉染尚未答複。棚外就有女人闖進來。女人三十歲上下的年紀。保養得宛如一團白色海蜇。她披著愛馬仕的披肩,手挎鑽石名包。她身材健壯,本來精細的五官擠在一起,映襯著五大三粗的軀幹,顯得格外滑稽。她四下詢問:“哪一個是淩寶漪?”
淩寶漪單純認為,她是貴婦級別的粉絲。於是就舉著手,在聚光燈下喊:“是我,你找我什麼事情?”
女人揚起頭,鎖定了目標,朝她奔過來。
在周圍的人沒有意識過來之前,她先下手為強。連發了幾拳,拳拳擊中她的臉部。她之前雖遇到過有女人找她母親的麻煩,卻都不曾有這個女人的強悍。突如其來的陣勢,她始料未及。於是,吃了悶虧。她除了尖叫,就是慌忙躲閃。等一杆人驚醒過來,女人早就占盡了便宜。她很有經驗似的,看著人們朝著她圍過來,她奪路逃走。
淩寶漪捂住臉,有溫熱的液體從指縫淌出,她察覺不到疼,因為整張臉是麻木的,有豔麗的紅纏著指尖,她的喉嚨幹澀,短促地發出了一聲“啊!”,胸膛仿佛被灌進了辣椒水,氣味濃烈。眼前被一鞠紅色霧籠罩。她暈倒在地。
“她暈血,趕緊送醫院。”
杜曉染扶起她,和幾個人一起把她拖到車上,短暫的路途,她大腦飛速地旋轉,那個結實的女人她認識,是田有利的妻子姚雲朗,她官商兩道叱詫風雲,不僅是多家公司的董事,且掛職在省委。她耳目眾多,田有利的一舉一動,她早有掌控。自然也知道淩寶漪的存在。他們夫妻關係其實名存實亡,她不反對田有利玩女人,但是,她禁止他為女人動情。近來,田有利總是心不在焉,好象被人偷了心。調查後,她知道了淩寶漪和淩準兩母女的存在。尤其一趟歐洲行,她認為田有利對女人的態度會毀了他們潛心多年的布局。她要給田有利提個醒。讓他及時止步。這是她一貫的伎倆,屢試不爽。田有利是識時務的男人,能夠當機立斷,斬斷情絲。
杜曉染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她不敢肯定姚雲朗有沒有認出她,她祈禱一切都安好。淩寶漪的傷勢報告出來了。鼻骨骨折,眼角到發際線被劃了一道深痕。女人是有備而來,手上戴著金屬指環。
淩準連哭帶叫著趕過來。她抓住從手術台走出來的護士問:“我女兒的臉有沒有毀容?”
此刻,她關心淩寶漪的臉,勝過她的命。
“您保持安靜,醫生在為她縫合傷口,不過,留下傷痕在所難免,這就要找一家高明的整容中心去做修整,應該問題不大的。”
淩準站在杜曉染的身旁,一邊痛哭,一邊惡罵。
“哪一個挨千刀的,這樣毀我們母女,簡直不是人。別等我找到她,找到她,我就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杜曉染看不過去,走過去安慰。
淩準看到杜曉染,不免更加難過。
“阿姨,您不要太難過。”杜曉染心虛地說。
聽到這句話,她的眼淚奔湧落下,她對杜曉染訴苦:“我含辛茹苦地把寶漪帶大,為了她,我受盡別人的白眼和委屈,為了能給她一個好的環境,我背井離鄉,被男人欺負,甚至遇到了自己喜歡的男人,我都不能定下心,因為我有她。”
淩準哭到半截,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她的精明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暫時掩蓋。她跟杜曉染說道:“一會兒寶漪醒來,你告訴他,我去找田有利了。”
杜曉染點點頭。
她的智商恢複正常。
7
臉上纏滿了紗布的淩寶漪,心情衰到極點。杜曉染很同情她,一個單親孩子,沒有父親,母親把她當成搖錢樹,養老院。在她最需要母親的時候,母親不在身邊。
銀子辦理好一切事務,和杜曉染一起陪著醒來的淩寶漪。
淩寶漪摸著紗布問:“我會不會變成醜八怪?”
“當然不會,你別胡思亂想。”銀子答道。
淩寶漪眼淚汪汪地說:“我媽咪還指望著這張臉給她賺養老金呢,我不能毀容,一定不可以。不然,這比殺了我們還恐怖。”
正說著,醫院的醫生和護士走進來,一個年長的大夫對幾個人說:“田書記來了電話,他讓我們馬上安排轉院,到最好的醫院去。他隨後就到。”
淩寶漪沒吭聲,杜曉染坐不住了。她的心裏惴惴不安。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一個田書記就夠嗆了,現在外加上了一個母老虎姚雲朗。一個人不能知道太多秘密,尤其是掌握了能掐死你的大人物的秘密。
關木一的電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跟銀子和淩寶漪告辭:“我有點私事,先走了。等有時間,就去看你。”
“嗯,你路上小心。”淩寶漪戀戀不舍。
銀子安頓好淩寶漪,也起身告辭。淩寶漪被帶到另一所醫院。這對於還處在驚嚇中的淩寶漪來講,並沒有什麼不同。同樣的來蘇水味兒,同樣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
母親不在,身邊沒有一個熟人。她躺在病床上,閉上眼睛,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