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坐在家中樓頂的天台上,看著樓下那些如同螞蟻一般細小的黑色人影,有些恍惚。
看了看緊握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那個名字像是一把利劍,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
關島梅山,這個曾經讓我心動的人,此刻竟成了我痛苦的源泉。
腦海裏麵還有他前一天和我說分手的時候,那決絕的模樣。他那樣冷漠的表情,讓那個時候的我,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我是那麼喜歡他,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他是那樣完美的人——完美的身高,完美的長相……
一想到他,我的心跳就不自覺地加速了。我的手撫上胸口,感覺著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你看,就算是“被分手”了,我還是那麼喜歡他。
我無法想象他離開之後我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一定會從彩色變成黑白吧!
想到這裏,我伸出手,按下了手機上綠色的通話鍵,然後將電話放到了自己的耳邊。
為了不讓我的世界從此隻有黑白,我做出了一個勇敢的決定。
我……一定要留住他……
“嘟——嘟——”
電話中傳來了冰冷的機械聲音。
這樣的聲音每響一次,我的心就為之顫抖一次。雖然昨天和我的好朋友商量好了要怎麼跟他說,雖然那句話我已經反複練習了數百次之多,但我還是好害怕。
“你好……”就在我擔心得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的時候,電話聽筒裏突然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個聲音……沒錯,這個聲音不就是我最喜歡的那個人的聲音嗎?
“關島,我是夏雪冰,我現在就坐在我家樓頂的天台上,如果你半小時之內不趕過來見我一麵,並且收回你說的要和我分手的話,我就從這裏跳下去。”聽到了他的聲音之後,我條件反射般地將這句練習了數百次的話說了出來。
雖然話是說出來了,可是,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就在我迷茫的時候,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您好,我現在不在家,如果有事的話,請按井號鍵給我留言。您好,我現在不在家,如果有事的話,請……”
這是,電話答錄機……
就在一瞬間,我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神啊!我剛剛不過是在自言自語嗎?電話那端根本就沒有人在聽?我還做了那麼多的心理準備,最後的結果卻是對著一台機器說出了那句話……想到這裏,我的臉頰不自覺地有些熱。
這也太丟臉了吧?
現在要怎麼辦?他根本就不在家。那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回家?明天再打電話?
是啊!回家吧!回家吧!這個時候不回家,難道要真的跳下去嗎?
我看著樓下那螞蟻般的人影,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你沒事吧?”就在我準備掛掉電話回家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這個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像是聲音的主人長久熬夜沒有睡覺,又像是他剛剛醒來、還處於半夢遊狀態。
這個……難道關島梅山剛剛隻是在睡覺,沒有聽到電話聲?
哎呀!不管他剛剛究竟在幹嗎,現在他可是在關心我啊!他在問我有沒有事,是不是就表示他聽到了我剛剛說的那些威脅他的話啊?
“沒事!”
關島的關心讓我一下子陷入了狂喜之中,結果就是因為太過喜悅,我不假思索地喊出了這兩個字。
呃……喜悅過後,我立刻清醒過來了!等一下,如果現在說“沒事”的話,我今天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都白費了嗎?
“現在雖然是沒事,可是一會兒就不知道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的話,就不會是‘沒事’了吧?”我趕緊開口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可是,過了好久,電話那頭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他這是什麼意思啊?
等一下,關島梅山那麼聰明,一定是從我最開始那興奮的語氣裏麵聽出了什麼端倪吧。
笨蛋夏雪冰!我在心裏默默地罵著自己,關島梅山是多麼聰明的人啊!隻要在他麵前露出那麼一點點破綻,他就會發現的。現在這要我怎麼收場啊?
掛掉電話嗎?或者告訴他,剛剛我說的話不過是在開玩笑?
神啊!為什麼我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啊!
殉情自殺?這種事情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絕對不可能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啊!還跳樓?天知道我有多恐高,就算是我想死,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啊。
都說墜入愛河的人會變笨,今天我就以自己的親身經曆來證明了這一點。嗚嗚嗚,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立刻掛掉電話然後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啊?嗯,幹脆就這樣做好了……
“不要跳!”就在我準備掛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邊的人突然開口了。
呃,戀愛果然會讓人變笨。我說錯了話,可是關島完全沒有聽出來,看來他應該也是變笨了吧!
等等,他變笨了……這是不是就表示關島其實還是喜歡我的呢?想到這裏,我忍不住一陣竊喜。神啊,真的是太好了。關島梅山果然還關心我,我能感覺到他語氣之中的擔心。但是事情都已經進行到這一步了,我要說的話還是要說完。我並沒有忘記今天打電話給他的目的……
“那,那你要收回和我分手那句話。”我喜滋滋地開口,說出了這句話。
“你……我……”電話那頭的人聽到我的話之後,忽然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他怎麼了?明明都已經這麼關心我了,為什麼一聽到我的要求,他就變得這麼猶豫?
我越來越搞不懂關島梅山了。我一直告訴我自己,他是喜歡我的。因為感情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消失,而且我並沒有做錯什麼。隻要是關島梅山提出的要求,我都會盡量做到。他說討厭短發的女生,所以,即便是覺得很麻煩,我還是留長了頭發;他說討厭很胖的女生,所以即便是很餓,我還是堅持不吃飯;他說討厭冷飲,所以我戒掉了我最喜歡的冰激淩……我可以為了他改變自己,為他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他卻和我分手了,連理由都沒有給我,說分手就分手了。就好像我們之間原本有的感情,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了一般。
“這樣吧!我先過去找你,我們見麵說好嗎?”電話那頭的人沉思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這是在拖延時間嗎?不想答應我,不願意和我複合,所以才這麼說?我忽然覺得好難過,好傷心。
嗯,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他在耍手段。我絕對不可以讓他得逞,我要堅持我的立場。我一定要等他開口答應了才可以。
“不要,你先答應我!”我十分堅定地說。
“我覺得這些事情還是見麵談比較好!所以我們還是見麵再說吧!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我現在就去找你!”電話那邊的人也很堅定,完全不肯鬆口。
現在要怎麼辦?不然就讓他來好了……
以前的我,可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任何要求啊。這樣一直拒絕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哎呀!不行!我還是要絕對堅守陣地啊!
我握緊拳頭,堅定地開口說:“不要!你要先答應我!”
“不要這麼任性啦!快點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我去找你啦,我會騎著企鵝去找你哦!”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感覺到了我堅定,口氣比剛才更軟了。
這個家夥……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他,我在我家樓頂的天台啊!幹嗎還要問我在哪裏啊?而且,他的最後那一句話……是我聽錯了嗎?為什麼我聽到他說,要騎著企鵝來找我?
關島可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啊!騎著企鵝?這也太扯了吧?我是在做夢嗎?我一定是在做夢吧!是在夢裏麵,才會有這麼不真實的對話發生吧?還是說,其實我根本就是打錯了電話啊?
想到這裏,我將電話從耳邊拿到眼前……
電話屏幕上,姓名那一欄清晰地顯示著“關島梅山”四個大字。
沒錯啊,就是關島的電話啊!那怎麼會……我忍不住對著電話那頭的人鬱悶地說:“不可能,企鵝在南極,你怎麼可能騎著企鵝啊!再說了,企鵝那麼小,你那麼高,怎麼可能騎著企鵝啊!企鵝會被壓死吧?”
不過,話是這麼說啦,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之中竟然出現了關島騎著企鵝由遠而近,慢慢向我走來的畫麵。別人的王子都是騎著白馬,而我的王子竟然騎著企鵝。想一想,一種悲傷的情緒在我的心裏油然而生。
“嗯!好像是不太可能,那要不……我騎著北極熊去吧!”電話那頭的人聽到了我的話,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騎著北極熊?
我腦海裏麵自動出現了這樣的畫麵——關島騎著一頭北極熊的樣子。關島很帥,而北極熊很可愛,一人一熊的搭配……啊,好可愛啊!想到這裏,我竟然不自覺地有些期待了。
等一等,我為什麼會期待?這種完全不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事情,我竟然還會有所期待?我一定是瘋了吧?
“你,真的會騎著北極熊來?”
我忍不住小聲地確認。唉,雖然很荒謬,可是我沒有理由不相信關島的話啊。認識關島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就比如說我們的分手……
“當然啊!你還沒有見過北極熊吧?你想看看北極熊是什麼樣子吧?”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感覺到我心動了,再次開口誘惑我。
北極熊……這種隻在電視裏麵才會看到的生物,我當然是沒有見過啦!我所在的城市不屬於熱帶地區,但屬於亞熱帶地區,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北極熊啊!
不過,雖然我的理智一直在對我說“這不可能”,但是,或許就是認定了在這種地方不會有北極熊出沒,對關島騎著北極熊來找我這件事情,我反而變得更加期待了。
“可是,這裏怎麼會……”期待多了,懷疑就隨之出現了。
這不合理啊,北極熊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呢?
哎呀,好想看到北極熊的樣子啊!
……
我忽然有些糾結。
“哎呀!不要考慮啦!你想看北極熊吧?”電話那邊的人,語氣裏麵帶著滿滿的興奮。
“話是這麼說……可是……”北極熊真的不怕熱嗎?
“哎呀!不要‘可是’了!你要知道,北極熊這種東西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見到的啊!你可千萬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快點答應吧!”
“可是……”北極熊不會覺得很累嗎?
我很認真地替北極熊著想,關島雖然不胖,可是……他怎麼說也有那麼高呢!
“我要是你,我就答應了!北極熊多高大,多帥氣,多可愛啊!就算是要死也沒關係,至少先見一下北極熊嘛!”電話那頭的人不斷誘惑著我。
他說的好像也對啊!不管怎麼樣,見一下北極熊也沒有什麼損失啊!
“那,那好吧!你來吧!快點。”最終,我還是妥協了。
“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啊?”電話那邊的人焦急地說。
我沒有說嗎?我怎麼記得我說了很多遍啊?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在我家樓頂的天台啊!”我明明記得我之前說過啊?難道我失憶了嗎?
“我就是問你家天台要怎麼去啊!”
關島是怎麼了啊?他不是送過我回家嗎?怎麼現在還要問我家在哪裏啊?
“你不是知道嗎?”我鬱悶地說。
“我知道?啊……啊……我忘記了。”電話那邊的人的語氣裏帶著一絲驚慌。
他果然是失憶了吧。
“你怎麼忘了啊!”
“哎呀!不管,我就是忘記了,快點,快點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啦!”電話那邊的人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大叫著喊出了這樣的話。
因為電話裏突然加大的音量,我不自覺地抖了一抖。
我很害怕關島生氣,從認識他那天開始就害怕。我害怕他生氣,因為他生氣的話,就有可能不理我,然後和我分手。
我很了解關島,說話加大音量就是他生氣的前兆。
“我家在中心花園……”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怎麼也改不掉,我不想要關島生氣,所以我條件反射地把自己家的地址又說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電話那頭的人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就這樣……結束了?他就要騎著北極熊出現了嗎?
(2)
半個小時過去了,天台上還是隻有我一個人。
關島梅山怎麼這麼慢啊?他家明明離我家不遠,就算是走路也隻要十幾分鍾吧。
嗯,難道……他是去找北極熊了?真不知道他要從什麼地方找北極熊來,我總不能等他從北極回來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天台的門突然打開了。我帶著期待的心情轉頭,看向了天台的大門處。隻見一名陌生的少年站在大門那裏,他的手還搭在門把上。
我迷茫地看著他,而他,帶著比我更加迷茫的表情看著我。不過,在他看到我的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從呆滯瞬間變成了驚喜。
是我看錯了嗎?他明明是一個陌生人,卻在看到我的時候露出一種超級驚喜的表情。
“你……”就在我想開口詢問的時候,他開口打斷了我的話。
“你就是那個,那個……什麼夏天很涼快吧?”就在我迷茫的時候,少年突然開口說出了這麼一句我完全聽不懂的話。
夏天很涼快?那是什麼啊?
我迷茫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一步一步地朝我靠近,隨著他的靠近,有一股涼意向我襲來。
這種冰涼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我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手臂,皮膚因為突如其來的冷空氣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夏天很涼快?是什麼啊?”我迷茫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啊!就是這個聲音沒錯!你就是夏天很涼快小姐。”眼前的這個少年,像是挖到寶一般看著我,開心地說。
夏天很涼快?這是什麼鬼名字啊?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來著?說我的聲音很熟悉。他的聲音好像更讓人覺得熟悉吧?好像是在什麼地方聽過一樣。
不過,我為什麼會覺得他的聲音熟悉呢?我認識這個人嗎?我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著眼前的這名少年。當我仔細打量了他一番之後,我更加確定,我不認識這個人。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他的皮膚如同牛奶一般白皙。不,或許用雪花來形容更貼切,像是那種沒有被任何東西汙染的,純淨的、透明的雪花。他的眼睛是冰藍色的,就如同透明的海水一般。他的鼻梁很高挺,一個正常人的鼻子怎麼會那麼高挺呢?就像是雕塑一樣。他的嘴唇很紅潤,嘴角微微上挑,為他增加了可愛的感覺。他的頭發很長,照理說,一般長發的人,特別是男生,總是會顯得很邋遢。可是他不一樣,他就像雜誌封麵上的模特一樣,長發讓他顯得格外俊美和不羈。他的個子很高,應該比關島更高一些。他穿一件白色的T恤,一條卡其色的休閑褲,可是看起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俊朗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