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朝每個有實權的皇室成員都有自己的私章,為了防止有人仿製,各個府上的油墨也有些許不同,由專人配製專人發放,連配方都是保密的,乍一看都是朱紅色,沒有任何差別,但是印在紙上,從不同的角度看過去會有不同的色彩變化,以此來確定拓印的人就是持有者本人。
因而,在王府這兩樣東西向來是收納的極其小心,從來不儲存在同一地方,由兩個心腹分別保管,旁人別說能碰得到,就連是誰收著的都不知道,而那兩個人相互也不知道,這麼長時間來根本沒出現過私章和油墨同時被人動過的情況,所以,素藍能找張白紙拓印下印章隻有一個可能——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從白文柳出現開始,就是存心的了。
饒是發生的事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秦恪己還是有些黯然,他站起來捏了捏右手,又輕輕的坐回去,張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窗外的暗衛彙報完之後稍候了一會,見世子沒有交代別的任務,就自動自發的趕回去繼續監視。
白文柳見後窗的人影倏忽地消失,放下手裏的筷子,手腳並用將厚重的紅木椅往秦恪己那裏挪了挪,伸手拍了拍他青筋暴起的右手,沿著手指的方向滑到指尖,稍稍用力試圖把鐵緊的拳頭給打開。她和素藍沒什麼交情,是以並沒有多大感覺,而他則不同,那人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或多或少都會有幾分真情,況且,男人都會對仰慕自己的女人有點不同的感覺,不管存心或是無意識的。
此前雖然已經知道素藍做過些背主的醜事,但是從紙麵上看見的字跡總是不如親身經曆感受深刻,秦恪己此時百感交集,輕歎一聲,反手握住白文柳,另一隻手攬過她的肩,二人隔著不遠的距離用一種挺別扭的姿勢頭挨著頭,半晌無言。
“我在想,是不是我早先就不應該給她冠上通房的名分,自以為是幫了人,沒想到卻害了自己也害了她。”秦恪己率先打破了沉默,坐直了身體,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低著頭一副認罪伏法的表情。
白文柳用在現代練就的本領,坐在椅子上使勁晃著身子,靠著自己近些天來小幅上升的體重,成功地將沉重的紅木椅子向秦恪己的方向挪動了少許,兩把椅子的扶手相互擠著,近的不能再近了。她將腦袋換了個合適的角度靠在他的肩膀上,或者用“壓”字來形容更為合適,這突如其來的重量喚回了秦恪己的注意力,他自然的微微側了頭,讓她枕的更舒服些。
“這不幹你的事。若是你硬是要這麼算的話,豈不是先母妃也有責任了?若不是小的時候素藍被選中服飾你,她也不會心裏有非分之想,更別提後麵的事情了。”白文柳在他的肩窩裏蹭了蹭,享受的喟歎一聲,接著說,“這樣的追責遊戲是不能玩下去的,不然衙門就沒法幹活了,但凡有點小事就非得一路把盤古、共工、女媧全部逮住才行,要不是他們開了天地、撞了不周山、補了天,哪兒還有人間這麼繁雜的世事啊?”
秦恪己聽她這麼理直氣壯的胡攪蠻纏,撐不住無聲的咧嘴笑了,白文柳敏銳的感到枕下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不複原先的僵硬,便再接再厲的轉移話題。
“唉,你和父王在盤算什麼?為什麼她能同時碰到私章和油墨?”用後腦勺想想就知道這不可能是失誤,要不錦親王和德太妃也不會特意讓她到前院小書房去。
“大皇子那邊一直蠢蠢欲動的,我們手裏雖有證據,卻不能釘死他,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所以幹脆給他一個把柄,誘他出手,再借力打力。”片刻之後,秦恪己輕歎了一聲,喃喃道,“我本覺得這個計劃太粗糙,先前和父王都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她還真的……”
白文柳也學著他的樣子歎了口氣,這兩個男人明顯是低估了嫉妒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有多大的力量,甚至可以衝昏頭腦——素藍在書房伺候了那麼久,雖然沒能接觸到什麼機密的事務,但對王府的行事作風至少是了解的,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放在旁人隨便就能接觸到的地方?
在素藍這兒,錦親王父子最開始就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現在的情況不好辦,天家的情意比尋常人家淡薄,但大皇子和炎武帝畢竟還是有父子關係在,養兵屯糧這樣的大事,沒有拿到確鑿的證據還是不能捅出去的,沒準反倒會背個離間父子之情的罪名。偏偏秦恪己和秦懷義素來親厚,一個不小心,再讓誰抓住把柄往三皇子身上潑點髒水,到時候就是個親者痛仇者快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