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中,雨水不停落下,淅瀝的雨聲很快便湮沒於火車疾駛而過的聲響。一個衣著簡陋的少年坐在鐵路橋下,凝望著遠方模糊成一片灰色城市。
一隊喊著口號跑步前進的步兵從橋下通過。帶隊的青年士官看了一眼蜷縮在路邊的少年,目光中立刻顯露出輕蔑的神色。
“‘ハーフ’です……”他小聲對身邊的同伴說,隊伍中隨即傳來一陣令人厭惡的笑聲。
“ハーフ(Half)”,是傳統日語中“混血兒”的意思,但在源於傳統日語的東都語中卻帶著幾分蔑視的意味。
早已習慣被人嘲弄的少年阿西塔,默默地低下頭去,仿佛象征性的躲避著。
盡管這少年的麵孔與其他東方人無異,但那雙火紅色的瞳孔和顯眼的淺栗色頭發卻依舊是一種無法掩飾的證明。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同樣大雨滂沱的街道上。
一個身穿黑袍的少年倚靠著街邊的燈柱,默默注視著雨中緩緩駛過的車輛。
一輛掛著政府旗幟的黑色轎車從遠處駛來,少年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轎車駛近的一刹那,他忽然飛身躍到馬路中央,右掌前推的刹那間迎麵而來的轎車如同撞上一麵無形的牆壁,硬生生地停在了他的麵前。
他從容地躍上車頂,那柄藏在黑袍下的尖刀從車頂貫穿而下。飛濺的鮮血瞬間染花了四麵車窗,車內的隨從立即叫嚷起來,然而那少年刺客卻早已在大雨的掩護下消失於街頭。
晚飯時,阿西塔從外麵帶回一小袋麵包。
那間隨時可能倒塌的破舊小屋裏,母親杏子僅存的相片端正地擺放在微弱的燭光下。一枚落滿灰塵的舊臂章安靜躺在一旁,那是父親留下的“遺物”。
母親在世時常常說起她所經曆過的戰爭,卻很少提及父親的事情。因此在漫長而痛苦的成長經曆中,就連阿西塔也已漸漸淡忘了他的樣子。那個戰爭結束後無情離去的外國男人,在他的記憶裏最終隻剩下一個模糊而高大的背影。
妹妹希達已經燒好熱水,兄妹倆在燭光下就著一點鹹菜分享了那幾片麵包。
因為沒有受過正規教育,因為作為“混血世代”而受到歧視,兄妹倆無法找到像樣的工作。撿拾廢品、偶爾獲得幫工的機會,是他們為數不多的生存手段。
然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無論生活怎樣艱苦,阿西塔卻從未想過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被稱為出生故鄉卻未曾給予他半點溫暖的城市。
“9號星公曆1905年,距離人類逃離地球,移居這顆被命名為“阿弗洛爾(Aflower)”的行星已經過近兩千年時間。從建立最初的聚居區到新國家逐漸形成,從經曆兩次全球戰爭到新世界的格局基本確立,人類帶著重建家園的夢想,一直在這個星球上苦苦掙紮著。”
——引自9號星曆史文獻,近代史部分
由於史料散失,人類逃離地球的確切日期已無法考證,大逃離時代的起因也是眾說紛紜。距今約1900多年前,被稱為“先民”的地球人類移居到9號星球,開始按原先地球上的不同民族分別建立聚居區,進而在保留或改進本民族文化及語言的基礎上,又由聚居區逐漸演化出諸多新的國家。
然而由於降落過程中發生的意外,當初用於星際移民的飛船部分墜毀,許多科學技術和文獻資料隨之散失,人類文明也因此產生一定程度的倒退。另一方麵,由於核能技術一並失落,並且9號星上至今未發現石油或類似的替代燃料,人類重新開始大規模運用蒸汽和電力,結合保留下來的各種機械、技術和工藝,創造出長達千年的“半蒸汽動力時代”。
據說,第一個踏上9號星的先民,最先看到的景象是一望無際的香檳色花海。也許是聯想起地球上遍地焦土的景象,她驚喜地歡呼道:“Ah!flower......”
“阿弗洛爾(Aflower)”由此成為這個星球的別名。
阿西塔和希達出生的東都名為帝國,其實不過是一座二十六萬三千八百平方公裏的島嶼,比起原先地球上日本國的麵積還小了近三分之一。作為其首都的帝都城是一座極其龐大的都市,以其為核心的首都圈覆蓋了本島整個西南部海灣,生活著全國總人口的三分之一。
關於這個島國,9號行星上的曆史文獻有如下記載:
東都帝國位於9號行星東海與中央海(宙斯海)交界的海域,是全球最大的島國,擁有約3600萬人口,其中和族占總人口80%以上......其先民來自於地球國家——日本,作為官方語言的東都語由傳統日語演化而來......第二次全球戰爭期間,該國一度被外國駐軍占領,戰後在羅爾斯利聯邦政府的協助下恢複獨立……由於曆史原因,該國存在大量移民和被稱為“混血世代”的混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