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7章 小小說創作談(2)(1 / 3)

由於隻有一千多字,小小說寫入的一生不可能長篇大論,不可能分析和說明,比如我的《幾度燭光》中所運用的語言,就非常感性,寫燭光,寫表情、動作,寫生活的細節等等。語言有助於使作品變成一篇藝術性較強的小說,而不是一般的記敘文。同樣,黎紫書的《這一生》所運用的語言也很生動,非常生活化。

微型小說中的“荒謬寫法”

荒謬小說的大師是卡夫卡,他的最出名的小說是《變形記》。主角一朝醒來變成了一隻大甲蟲。構思是荒謬的,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存在和實現的,但他的筆觸卻是非常現實的。

荒謬是一種手法,一種技巧,也是一種需要。有點跟童話和寓言一樣。世上有些比較特別的意念,特別的哲理,如果用一般的寫實手法,表現上有困難。如果用幻想或荒謬寫法,那就可以有事半功倍之效。

比如以下例子,我都是用荒謬手法表現的,把一種意念誇大和集於表現在八百字至~千字的微型小說中,我希望達到一種比較強烈的效果。

《輪環》和《售》就是這樣的兩篇,有的讀者讀來覺得比較“核突”。我倒覺得讀小說都必須有不同的感覺,如果有這種感覺,作品應不算太失敗。人類被稱為萬物之靈,但其實也非常貪婪、貪心,為了生存還不夠,還為了享受,比起一些動物,比如貓之吃魚、狗之啃骨頭範圍更廣了,除了沒有生命的如椅子桌子沙發之外,幾乎能跳能叫,天上飛的、水中遊的、陸上走的,都要吃。當時我還讀到一些介紹,法國人喜歡吃昆蟲。讀了非常震驚。我也感到我們這個世界很古怪。東方和西方對於什麼動物可以吃什麼動物不能吃,其實沒有共識,但有一點是共同的,人類不斷擴大食的領域,到底會有什麼報應呢?為了寫出人類的貪心和貪心所帶來的報應,我就安排了一個大食的孕婦,她什麼都吃,結果出現了一係列不尋常的報應,最後她的胎兒也沒有了,被她吃下的各種昆蟲吃掉了。這就是《輪環》的構思過程。今天讀來,依然覺得有些現實意義,流行於二十一世紀的幾場大瘟疫,據說都是從動物傳來的。如果用一般手法去寫,恐怕無法那麼集中。

香港有條“女人街”,大部分賣的是供女性用的日用品,我忽發奇想,可能不可能出售女人身體上的東西呢?我還聯想到兩點。第一,在某種人,某種意義來說,女性被當成商品。女性愛美是天性,但如今女性的重視包裝,其實也有很濃的商業價值,否則今天的女性化妝品不可能製造得那麼多;其二,在我們這個社會,婚姻和金錢分不開,許多婚姻,在舊朝代是所謂政治婚姻,在今天可稱為金錢婚姻。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我們經常聽到有關女性的金錢價格(包括保險費)。既然有價格,當然就等同出售了。於是我想到《售》中的攤子都將女人身體肢解了,賣的都是她們身上的器官。這樣的構思必須用荒謬手法不可,我寫成《售》,有意對女性被當商品做出諷刺。

還有《魂魄》《舞伴》和《未來的相聚》,也用了荒謬寫法,但情況有些不同。

《魂魄》可能寫得比較深刻,因為其實它是我的一段人生經曆和體驗。

情節當然是虛構的,情緒和感覺卻是完全真實的。大約是八十年代末期,我被服務了整整十年的公司無緣無故地辭退了。當時那家公司先是欺騙我是公司人員過剩,裁員了好幾個人,令我稍為安心,接著是非常奇怪地,要求我對外宣稱是自己辭職,而不是炒魷魚,但他們願意照勞工處規定的雇主對雇員的賠償進行賠償。這一次的解雇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因為沒有犯錯,也不關辦事能力。我熱愛文化工作。還記得那天上午收拾東西離開公司的感覺,像做了一場噩夢。《魂魄》中頭二段的感覺就是當時的真實感覺,我把它寫進去了。做了十幾二十年,一旦失業,我非常不習慣,情緒很低落。我寫了很多應征信。那段日子公司沒有一個人打電話來關心,更令我感到人情的冷漠。我曾經在上班時看到退休後的經理來公司,下屬對他十分冷淡。這種種情況讓我寫成了這篇小小說:小說中的人物每天還是像一隻孤魂般去上班、打卡、做事、下班,坐在他的座位上,因為人情冷漠,也沒人去注意他。我有意把他的結局寫得模糊,可能是他失業那晚已死了,上班的隻是他的陰魂。在本文中,我對熱愛工作的人寄予同情,也對人情的冷漠做了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