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庸懶的陽光碎滿一地。斑駁呈不規則塊狀的光暈在林蔭道的樟樹下搖曳，細微的“沙沙”聲好似一曲交響樂。三兩隻比人更懂得欣賞的灰鳥駐足於枝椏，優雅地用尖細的喙梳理著羽毛，一陣風過，樂曲達到高潮，鳥兒卻像受驚似地倉惶躲進尚算濃密的樹葉間，不見蹤影。
一條黝黑瀝青鋪就的柏油路，靜靜地躺著，偶爾的“鈴鈴”聲，駛過稀疏的自行車，林蔭道才顯熱鬧起來。
楊洋坐在樟樹下的石條椅上已有個多鍾頭，些許凍僵的腳讓她不時來回走動，隻等稍微暖和一點，又趕緊原地坐下，石條椅上殘存的溫熱讓她的心也跟著一陣熱乎。
這是楊洋上大學的第一個寒假， 入景生情的想去了當初自己的好朋友，林楓和薑樂，還有和自己背井離鄉的在一條鐵路幹線上的上大學的他們。這是的楊洋情不自禁，心情很激動。林楓被發配到千裏的湘北市，可憐的薑樂流放到更遠的楚中市。楊洋說自己暈汽車留在浦鎮的金陵。
楊洋在金陵念大學，而現在，學校早已幾天前放寒假，她揣摩林楓、薑樂抵達的日期，放假預定三張回縣城的火車票，然後逆著拖箱挎包的人潮回到學校。楊洋以前一直在想大學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而今，半年的大學生活，光怪陸離，耐人尋味，屢屢紛呈來時摩拳擦掌魚貫而入，去時憂心忡忡蜂擁而出的人潮場景，她便想象，大學像座衣冠塚，光鮮的外表，貧瘠的內涵。
楊洋的舍友大都歸心似箭買票早早回家，聽說上鋪的劉毓要去金陵的親戚家。人去樓空，這兩天剩楊洋一人住宿舍，晚上睡覺都變得疑神疑鬼，睡前再三檢查門閂是否栓牢，燈也不敢全熄，幸好可以跟林楓，薑樂上網聊天，不知不覺間就打瞌睡。從小就怕孤單，全然迥異林楓的喜於安靜。
“可惡，兩個家夥。”楊洋搓著凍白的雙手，口中呼出一團熱氣，隨即迅速散成白霧飄去，抬頭透過樟樹間的罅隙看片碎的日光，嘟囔“都等了這麼久，到時候跟你們算賬。”
時間漸進中午，樟樹的影子仿佛畏懼陽光的照射，不斷後撤，光線耀在楊洋遮擋於眉前的手指，通透晶瑩，她摸摸自己的臉頰，暖的有些發燒。
“還說馬上就到，連人影都沒見到。”聞到飯菜的清香，楊洋下意識覺得餓了，輕撫肚子，鼻頭很不雅致地抽抽，從兜裏掏出手機，楊洋在電話簿中撥下林楓的手機號，嘟，嘟，嘟，她想待會兒阿楓一接電話，自己一定不給他好臉色。設想一大堆，不料手機一會兒卻想起“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啪的一聲，楊洋合上手機蓋，然後做深呼吸，說不生氣，不生氣，生氣會長皺紋。如是，心頭的小小憤懣隨即消解。等待片刻，楊洋又打薑樂手機，依然響起移動標準的提示音，楊洋掛斷電話，直接將手機塞進口袋，不予理會。
“是不是我沒說清楚在那兒等他們？”楊洋斜搭著腦袋，開始自個兒反思，“嗯，應該不會的，已經強調不下五次。”蹙蹙鼻子，楊洋小聲說道：“這麼久，還不到。”許是沉溺於莫須有的糾結中，連幾時有人站到她跟前都未曾發覺。
“唔，可惡，不聲不響站到我跟前，嚇我一跳。”等楊洋感覺光線有異，抬頭一看，薑樂半蹲她麵前，林楓稍稍站後，薑樂一副忍笑欠抽的摸樣，林楓也難得咧著嘴，“丫丫，剛才念叨什麼呢？”薑樂沒良心地問道，他身上穿著淺棕色冬衣，圍巾亂搭著，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墜落，左右肩上斜背著單肩包，手裏滿滿的大包小包紙袋。林楓稍微側著身子，拖一黑色行李箱，左手邊提的紙袋還不斷往外冒熱氣，應該是買的快餐，“嗯，別理他，樂樂就這德行，不過丫丫還是有點小迷糊。”林楓打趣說道。
楊洋站起身，跺跺有些僵的腳，拍拍羽絨服，接著理下有點褶皺的衣角，自顧說道：“反正都是你們不對就是了。”才剛見麵，楊洋便又不知不覺故態蒙蘇，直接定義事態的罪魁禍首，對那倆家夥而言，這一招百試不爽。
林楓聳聳肩，很無奈，都讓了十幾二十年，也不差這麼點兒。“行，怕你了，我懺悔，讓丫丫忍凍白等，您就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薑樂嬉笑著耍貧嘴，楊洋白了他一眼，嘟囔句“一點誠意都沒有，懶得理你”薑樂訕訕一笑，岔開話題說，“我記著上次你們這兒哪有石桌來著？趕緊坐下開飯，餓死了。”入學時他和林楓送的楊洋，來過一次，隻是半年後忘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