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應該換種方式,將這個故事再講一遍。從哪裏開始呢?
從王樹的照片開始。我對王樹提起過曇華林,但隻有一次。那是從杭州到武漢的火車上,他問我,曇華林究竟有什麼呢?我沒有告訴他。隻是每個夜晚,我會偷偷戴上手鏈,拿起王樹的相機,來到曇華林,拍下那扇窗戶。
王樹是第一個發覺的人。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洗出那些照片,藏在床底下。白天,我就取下手鏈,並且對此一無所知,直到王樹走了。他既沒有消失,也沒有遭遇不測,他隻是離開了我。他說,我走了。僅此而已。但當時,我正戴著手鏈,我沒有問他去哪裏。
我隻知道,他同時也帶走了那些照片。
某個夜晚,當我再次來到曇華林的時候,我看見了劉小軍。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他。我認為他出現在這裏並不是一個巧合。果然,他是一個推銷員,他負責這片區域。我看著他走進曇華林的其中一戶人家,過了許久才出來。他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我不想再看到他,但要如何才能辦到?
那天下午,當我想著王樹的照片時,我看見了潛行快遞公司。我看見一個人站在窗前,其實,那個時候窗前並沒有人,那個人也沒有對我微笑招手,但我卻看見了,我不僅看見了,還忍不住上樓去。這都是因為,在更早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潛行快遞公司。我曾經戴著手鏈,從它的樓下經過。我必須來到這裏,因為我想到了一個主意。要實現它,我必須認識高覽。
於是,我認識了高覽。我們談了戀愛。不得不說,這是一場陰謀策劃的戀愛。我很輕易地取得了高覽的信任。五一時,放了假,高覽說他要回家一趟,我便自告奮勇,幫他管理公司。我讓他放心,隻是幾天而已。說這話時,我戴著手鏈。
那個晚上,我來到江漢路。此前我已經跟蹤劉小軍很多天了。我跟蹤他到了江漢路,看著他從樓上下來。為了防止手鏈的閃光,我將它藏進袖子的深處。可它還是不可避免的,在我揮手的時候掉落出來。劉小軍倒在我的麵前。他那毫無生氣而呆滯的臉,真是讓人厭煩。我考慮過,是不是再多敲幾棍,將他留在這裏就算了。但我還是沒有,這是我的不對。或許這種事用不著親自執行。那女孩是怎麼死的來著?對了,餓死的。裝進貨車以後,大概叫天不靈,叫地不應了吧。
我給倉庫的送貨員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曇華林有樁生意。我把劉小軍扶進出租車,直接往曇華林開去。我將提前到達那裏,把劉小軍裝進早已準備好的木箱。沒有人會問箱子裏究竟有什麼。因為我在電話裏已經吩咐過,這是客戶的特殊要求。我還說,送貨單上必須寫上“人”,他們隻要按章辦事就好。
完成所有的工作之後,我離開曇華林,回到潛行快遞公司的辦公室。
取下手鏈之前,我告訴自己,今天有一個電話打來,是女聲,說曇華林有宗貨物。我還在紙上寫下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地址,曇華林31號。
所以,沒有電話號碼,沒有貨物內容,我以為我忘了,然而計劃還是出了差錯。原本劉小軍可以被順利地送往外地,從此再也不用看見他了。
可偏偏這時,我忘記了,我已經取下了手鏈。我取下手鏈,又給自己留下了線索,這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我來到曇華林,放出了劉小軍。我在黑暗裏看著,真是懊惱不已。怎麼辦呢,隻有另尋機會,這一點都不好玩。
我想高覽是第二個發現這事的人。所以,麵對我的質問,他隻有沉默不語,我想他懷疑我了。也許他從送貨員那裏得知,是我打的電話,要他們去曇華林。也許他也發現了,曇華林根本沒有31號。也許他還曾經在某個夜晚跟蹤過我,跟蹤到曇華林,看見我挖出那個盒子。
所以,我們分手是理所當然的事。他離開了我,聽說還大病了一場。
或許因此他才關閉了潛行快遞公司,因此才換了手機,並吩咐所有人,不許他們透露他的行蹤。哈,這個膽小鬼,他被我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