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就搶了我們一船貨,”傅連生告訴林子豪,“我們舵爺親自上他家的門,本想坐下來好說好話做了斷,所以人也去得不多,沒想到老小子一下起了黑心,沒說上幾句話就變了臉,想乘機來個連鍋端。”
“嗬嗬,要不是被老弟搭救,那天肯定‘嘣嘴子’[ 黑話,嘣嘴子,死亡。]了。”範君誼笑道。
“胖頭魚?”林子豪沉吟道。
“老弟,想不想‘報赤壁’[ 黑話,報赤壁,報仇雪恨。]啊?”範君誼問道。
“想。”一想起變成廢墟的醃臘店,林子豪就恨得牙癢。
“那好,今天成全你,”範君誼道,“我在胖頭魚身邊安插了一個弟兄,剛才派人‘放龍’[ 黑話,放龍,指報訊。]說,今天晚上的這條船,貨不少,押船的人才六七個。還有,他們這條船是從江北過來的,一路上兵丁、關卡不少,所以沒敢帶‘牲口’[ 黑話,牲口,指武器。]。對老弟來說,真是三個指頭捏田螺的事啊。”
“好,我去!”林子豪點點頭。
“可得當心點啊。”小桃紅關照道,眼神鋪天蓋地籠罩過來。
林子豪慌忙低下頭去。
“說是沒帶牲口,就怕暗地裏還是藏著一兩支短家夥,”小桃紅繼續叮囑,“所以,你們一定得多去幾個人,大牲口和小牲口都牽上,不然容易吃虧。”
“嗯。”林子豪點頭答應道。
傍晚時分,林子豪點起十名日日跟著自己練武的老幺,帶上長短武器向蘇州河的上遊進發。根據密報,那隻大船其實下午就到碼頭了,但白天“卸貨”容易招來耳目,所以靠在岸邊等待天黑。
一行人來到吳淞江邊僻靜的涇陽碼頭,遠遠地便看到水麵上果然泊著一隻三桅大船。但是,船雖然已經落了蓬帆,但並未靠岸,遠遠地停在水道中央,而且艙門密閉。
這個興味索然的傍晚,空中漫天陰雲,像是在醞釀一場暴風驟雨。碼頭上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四周的空地上,亂堆著一些煤渣、黃沙和鐵錠,陣風吹來,卷起黃濁的河水裏腥臭的氣息,隨著天色漸暗,幾隻鬼怪似的野貓開始悄無聲息地在鐵錠和煤堆間亂竄。
“林大哥,給你‘噴口’。”一名姓周,被大家稱作“框吉子”的小夥子遞過一支槍來。
“不用。”林子豪隨手推開。“記住啊,咱們今天是要人的貨,不是要人的命,不到關鍵時刻,不準動噴口!”
“明白。”框吉子答應道,又對同夥們叮囑一聲:“都聽聽清楚啊。”
“大家散開,找地方躲起來吧。”林子豪命令道。
眾人四散開來,一個個在鐵錠後麵隱去。不多時,夜幕降臨,四周更顯荒涼。
“嘎”一聲響,船篷的門終於打開了,幾名男子走上甲板,東張西望了一下,開始忙著起錨、撐篙,讓船身慢慢靠岸,另二人準備搭跳板、係纜繩。鐵錠後的林子豪暗暗點了一下人數,消息一點沒錯,果然是六個人,最多艙內還有一個。
林子豪乘對方正手忙腳亂之際,一躍而起,像風一樣眨間便跳上了船甲板,人未立穩,已先出手,搭住離得最近的一個漢子的肩膀,用力一推,“撲通”落水。隨即橫衝直撞,又將另一個站在船舷邊發怔的漢子撞下水去。
另外四名男子終於清醒過來,叫聲“不好”,迅速退至艙門口。其中一人腦瓜機靈,順便一腳將跳板踢下水,讓其餘人無法上船。那一叫,早就驚動了艙裏的人,一個身影一哈腰從艙門口鑽了出來,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站在那兒像座鐵塔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