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德勘等縊死煬帝,隨報之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道:“斬草不可留根。”遂令裴虔通等,勒兵殺戮宗戚。蜀王楊秀、齊王楊陳,以及各親王,無論少長皆被誅戮。唯秦王楊浩,素與宇文智及往來甚密,故智及一力救免,方得保全。宇文化及既殺了各王,隨自帶甲兵直入宮來,要誅戮後妃,以絕其根。不期剛走到正宮,隻見一婦人,同了許多宮女,在那裏哀哀啼哭。宇文化及看見,忙厲聲喝道:“汝是何人,在此啼哭?”那婦人慌忙跪倒說道:“妾乃帝後蕭氏,望將軍饒命!”宇文化及因見蕭後花容月貌,大有姿色,心下十分眷愛,便不忍下手,因說道:“主上無道,虐害百姓,有功不賞,眾故殺之,與汝無幹。汝弗驚怖,我雖擅兵,亦不過除殘救民,實無異心。倘不見嫌,願共保富貴。”此時蕭後已在九死一生之際,得宇文化及聲口留情,便涕泣說道:“主上無道,理宜受戮。妾之生死,全賴將軍。”宇文化及說道:“但放心,此事在我為之,料不失富貴也。”
蕭後道:“將軍既然如此,何不立其後以彰大義?”宇文化及道:“臣亦欲如此。”遂傳各官道,奉皇後懿旨,立秦王楊浩為帝。自立為大丞相,總攝百揆。封其弟宇文智及與裴矩為左仆射,封異母弟宇文士及為右仆射,長子承基、次子承祉,俱令執掌兵權。其餘心腹之人,俱各重重封賞,又殺牛宰馬,大宴群臣。酒行數巡,因說道:“吾本無壓眾之心,汝等謬推為主。我自諒德薄,不足以當大位,故仍立新君。但一番更始,與舊不同。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罰。國有常刑,軍有紀律,各宜遵守,勿得違犯。”眾臣齊聲應道:“丞相之命,誰敢不遵?”宇文化及大喜。又命進酒,大家盡歡方散。次日又傳出令來道:“主上無道之事,皆奸臣虞世基、裴蘊、來護兒等數十人所為。今日昏君既誅,奸人豈容在側!可收戮於市,以警後人。”司馬德勘與裴虔通等得了令,遂帶領甲兵,將數十個助桀為虐的奸臣,都一齊拿至市中同戮。虞世基之弟虞世南,聞知此事,慌忙跑到市中抱住世基,號淘痛哭,請以自身代死。左右報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傳令道:“昏君之惡,皆此賊積成,豈可留之!且吾倡大義,隻除奸佞,安可殃及好人?”竟不聽。可憐眾奸臣,獻謀獻媚,不知費了多少心力,方得高官厚祿,能享用得幾日,便一旦同被誅戮,身首異處,好不苦惱。正是:
奸人得誌弄權時,隻道天心再不移。
豈料一朝機局變,身膏斧鉞臭名遺。
宇文化及既殺了眾奸臣,又傳旨查在廷臣僚,昨日有幾人不至。趙行樞等查了回複道:“大小官員俱至,唯仆射蘇威與給事郎許善心,二人不到。”宇文化及道:“二人素有重名,可恕其一次。再差人去召,如仍不前來,即當斬首示眾。”卻說蘇威因諫煬帝罷選美女與修築長城,被煬帝削職罷歸。後來雖又起官,然終有幾分侃直之名,當日聞煬帝被弑,竟閉戶不出。次日見有人來召,自思逆他不得,遂出往見。宇文化及大喜,遂加其官為光祿大夫。後人悲其直節不終,作詩傷之曰:
當時直諫言殊凜,今日如何屈膝行!
總是頭顱拚不得,前忠後佞負虛名。
且說許善心字務本,乃高陽新城人。九歲而孤,惟母範氏,殷勤鞠養成人。仕隋為禮部侍郎,因屢諫忤旨,遂降為給事郎。聞宇文化及之變,因閉門痛哭,不肯入朝。次日化及差人來召,許善心必不肯往。其侄許弘仁勸之說道:“天子已崩,宇文丞相總攝大政,此亦天道人事代終之常,何預叔事?乃固執如此,徒自苦也。”許善心說道:“食君之祿,當死君之難;雖不能死,焉能屈膝而拜逆賊乎?”早有人報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大怒道:“許善心何人,乃敢倔強如此!”遂差軍士拿捉入朝。眾人得令,遂蜂擁而去。不移時,即將許善心綁縛入朝來。宇文化及大怒道:“吾舉大義,誅殺無道,乃救民也,滿朝臣子,莫不聽從。汝何等之人,乃敢與吾相抗!”許善心道:“人各有誌,何必問也!”宇文化及怒氣不息,虧眾臣齊勸道:“昔武王伐紂,不誅伯夷叔齊。今許善心雖違號令,然情有可原,望丞相恕之,令其謝罪改過。”宇文化及道:“既是眾臣相勸,且饒其死。”遂叫左右解去其縛。許善心走起來,抖一抖衣冠,也不拜謝,也不開言,竟輒轉身昂昂然走出朝去。宇文化及看了大怒道:“吾好意放他,焉敢如此不遜!”複叫拿回。眾人又上來勸。宇文化及道:“此人太負氣,今不殺之,後必為禍。”遂命其黨牽出斬之,時年六十一歲。後史官有詩讚其忠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