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老海盜(1)(1 / 3)

本鮑將軍淤客店中的老水手

鄉紳特裏勞尼先生、利夫西大夫和其他幾位先生請求我將有關金銀島事件的來龍去脈完整地記錄下來,當然寶島的具體地理位置不便公之於眾,因為那裏尚有未起的寶藏。因此,在公元17-年,我義不容辭地拿起筆,任憑思緒將我帶回我父親經營本鮑將軍客店的年代。想當年,那個褐色的臉上有一道刀疤的老水手就落腳在我家店中。

提起他來,往事曆曆在目。當時他步履維艱地來到我家店門口,身後有一個人用手推車推著他的水手衣物箱。他身材高大,肌肉結實,有著栗褐色的皮膚,穿著一件肮髒的藍色外套,腦後垂著一根油膩膩的辮子。一雙手如老樹幹般疙疙瘩瘩,指甲破損不齊,塞滿汙垢。一邊臉頰上有一道十分醒目的刀疤,臉色鐵青,十分不潔。我還記得他當時自得其樂地吹著口哨,仔細睃視了一下店外的小海灣,沒來由地突然唱起了一支古老的水手歌謠。在他以後呆在店子裏的那些日子裏,我們經常能夠聽到他唱起這首歌:

十五個人趴在死人的木箱上——唷嗬嗬,再來一瓶朗姆酒!

他的蒼老的嗓音尖銳剌耳,時斷時續,猶如水手推動絞盤棒發出的不和諧音。然後,他用隨身攜帶的類似絞盤棒的一根鐵棍子使勁敲門。當我父親出來後,他粗魯地嚷著要一杯朗姆酒。當他的要求得到滿足後,他慢條斯理地品味著,儼然一副品賞家的派頭。他一邊哂摸著酒的滋味,一邊眺望著不遠處的峭壁,又抬頭打量了一下店子的招牌。

“這個小港灣挺不錯的,”他終於開口說道,“在這個地方開個酒店真不賴。生意不錯吧,夥計?”

我父親告訴他生意很清淡,客人多也不中。

“好吧,”他說道,“我就在這兒落腳了。喂,夥計,”他招呼給他推車的人道,“你過來,給我把箱子搬進來,我要在這兒呆些日子。”他繼續對我父親說道院“我這個人在飲食上不挑剔,有朗姆酒堯熏豬肉和雞蛋就行。另外我還喜歡站在那座崖頂上看船隻出港。你管我叫什麼?就叫船長好了。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拿去吧,”他把三四枚金幣隨手扔在了門前。“這點錢花光後你再問我要。”他說道,口氣不容置疑地就像是一個將軍。

說真的,雖然他的衣著質地粗糙,話語亦粗魯不堪,精神氣兒卻不像是一個普通水手,而更像是一艘商船上的大副或船長,習慣於對人頤指氣使,甚至動手打人。隨他而來的推車夫告訴我們,他是昨天上午搭乘郵車到達喬治國王旅館的,並向人詢問海邊客店的情況。大概他聽人家說我家店的名聲不賴,周圍環境亦清靜,於是就選定了本鮑將軍客店作為他的臨時寓所。這些就是我們所了解的這位不速之客的全部情況。

他生性孤僻,極少與人搭腔。他整天攜帶著一架銅管望遠鏡在小港灣附近徘徊,或是攀上海邊的峭壁向遠方眺望。晚上,他總是蜷縮在客廳一角的壁爐旁邊,一個勁地灌著摻水的朗姆酒。當你主動找他說話時,他多半懶得搭理你,隻是突然用凶巴巴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你,鼻腔中發出像船在霧中鳴笛般的聲響。不久後我們及來店的客人都認識到還是盡量少招惹他為妙。他每天散步歸來後,照例都要向我們詢問今天是否有水手路過此地。起初我們還以為他身處異地感到寂寞,想找個同行搭個伴,但後來我們看出來他是有意要躲避他們。隻要是有一個水手在本鮑將軍客店歇腳(不時有些水手沿著這條海濱大道去布裏斯托爾淤冤,船長總是躲在門簾後麵鬼鬼祟祟地打量此人一番,才躡手躡腳地踅進客廳。每逢有這樣的客人在場,他總是表現出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我是知道其中的奧妙的,因為我與他一樣在擔驚受怕。這緣於有一天他把我拉到一個無人的地方,表示願意在每個月的一號給我一個四便士的銀幣,交換條件是要我“時刻注意一個隻有一條腿的水手”,隻要此人一露麵,立即向他報告。但到了一號,當我去向他索要報酬時,他往往衝著我喘粗氣,眼光凶狠得使我不敢抬頭看他。然而,不出一個星期,他定會改變主意,雙手奉上四便士的銀幣,同時重複原先的囑咐,留心那個“隻有一條腿的水手”。

不言而喻,此人像夢魘般地糾纏上了我。在風暴驟至的夜晚,房子的四角被狂風吹得搖晃不停,小海灣裏驚濤巨浪衝擊著峭壁,我會夢見那個人變幻出無數種不同的奇形異狀,顯露出一千種各異的浄獰表情。要麼是那條腿從膝蓋處截斷,要麼是隻剩下了屁股根;一會兒他隻有一條腿,一會兒他又變成了肚子上長出一條腿的怪物。最可怕的噩夢便是夢見他連蹦帶跳越過樹籬向我撲來的情景。與這些噩夢相比,我這每個月掙的四便士真是太不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