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季雪每天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陪在姥姥身邊靜靜地出神。有時候跟姥姥聊起過往的時候,眼淚總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總是趕緊擦掉,期望著姥姥不要看出一分一毫。
姥姥以為她隻是為她的病情擔心,總是安慰似的對她笑笑。但那樣的笑容,季雪看著更加心如刀絞。她仿佛已經忘記怎麼去笑了,嘴角隻是生理性地扯動著,既不能安慰自己,也不能安慰別人。
季雪每天都會到網遊裏,把他們所走過的路再溫習一遍,腦海裏全是公子無忌的俏皮話。她現在才感應過來,他是那麼盡心盡力地在逗她開心。
可往事,終究變成了空穀回音,物是人非。
釋天鏡開始頻繁地出現,每天給她帶來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就為了博君一笑。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這並不是他以往的作風。
今天也不例外,是姥姥做手術的日子,他早早地就來到醫院裏,在姥姥的病房門前徘徊,還帶上了季雪最喜歡吃的香蕉。姥姥在做著術前最後的檢查,病房裏隻有季雪一個人在。
當釋天鏡看到昨天他拿過來的東西還紋絲不動地放在一邊時,擔心化作了怒氣。
“你要一直都這樣嗎?”
“……”
“小雪,我求你理智一點兒,你是一個那麼聰明的女孩子,怎麼會不明白你哥哥對你的心意呢?他那麼艱難才能過來看你,為的不隻是你的眼淚!”這不是他平時的語氣。
季雪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好像開始把他的話聽了進去。
“不要再糟蹋自己,也不要再為他難過了好嗎?”釋天鏡摸著她的腦袋,繼續安慰道,“人的一生很短,不能老想著自己失去了什麼,要經常想想自己能握住些什麼。公子無忌生前那麼愛你,死後還那麼懷念著你。他為了你的微笑而來,不用真麵目見你,是擔心你忘記不了他。他的好意,你怎麼可以辜負呢?”
季雪的雙唇抖動著,終於撲進了他的懷裏——“好,我不哭,我笑。就跟你說的一樣,哥哥為了我的微笑而來,我怎麼能傷心落淚,拂了他的好意呢?他充滿希望地來,我也會讓他充滿期待地離開。”
釋天鏡露出了一個笑容,笑容裏包含著太多太多的東西:欣慰,無奈,心疼,甚至是……不舍。
“好、好、好,所以,你現在別哭了,笑笑好嗎?你的笑容一直很美,我是不是一直都忘了告訴你?”
季雪甕聲甕氣地答道:“嗯,是沒有,你一直都裝瘋賣傻的,什麼事都藏在心裏。要不是我聰明,我又錯過你了。”
釋天鏡沒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卻更緊地攬住了她:“能給你溫暖,真好。”
他能給你溫暖,真好。這樣,我就不必擔心了。
總有人問我世間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麼,我總回答不出來,如今我卻知道了。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你還好好地活著,而我也沒死。
姥姥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釋天鏡跟季雪一直在門外守著。
“手術中”那三個字一直亮著的時候,釋天鏡一直抓著季雪的手,給她這個世界上最樸素的安慰與陪伴。有他在,季雪竟覺得異常安心。
這是真正的度秒如年,手術室外的每張臉都焦躁不安,就連釋天鏡都忍不住每隔幾分鍾就往門上看著,盡管那裏什麼都沒有。
季雪緊緊地鎖住他,鎖住她如今唯一的安慰,心裏百感交集。
姥姥被推出來,周圍等待著的所有人都已經很疲憊,可仍是生龍活虎地圍了上去,扯著醫生的袖子不停問道:“病人情況還好嗎?手術成功了嗎?”
醫生們見慣了如此場景,自然不會怪罪,微笑地回道:“手術十分成功,病人已經送入加護病房,你們大可放心。”
於玉樹作為主治醫師,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季雪趕忙迎上去問具體情況。聽於玉樹一點兒一點兒地說著,心終於完全放了下來。
終於……終於留住了最後一個親人。
親人!
季雪猛然回頭,四處尋找釋天鏡的身影,可目之所及,哪裏還有他的影蹤?
季雪突然推開還拉著她詢問公子無忌狀況的於醫生,拔腿就向外跑去。
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能否再陪我一個溫暖的午後?
季雪快速地在醫院走廊裏奔跑著,淚水不停地滑落,前塵往事又一幕幕地湧了出來。求求你……讓我再見你一麵,我願傾盡所有。隻一麵,求你了。
季雪盡全力跑著,絲毫沒有注意周圍的情況。整個人混亂無比,腳步也虛浮了。幾步開外,居然右腳鉤住了左腳,整個人就這麼撲在了地上。冰冷的地麵在她的手上劃出了一道口子。可她好像未察覺一般,一骨碌爬了起來,甚至沒有做簡單的清理,又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