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再沉吟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幹媽，如果，我是說如果，彤彤以另一個身份回到你的身邊來，你會怎麼樣？”
安媽媽突然愣住了，半晌，眼睛裏才慢慢聚了淚。
季雪愧疚極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握住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勾起您的傷心事了，我真的沒別的意思……”
安媽媽看著惶恐慌亂的季雪才回過神來，拍拍季雪的手背：“很抱歉，嚇著你了，你不必介意。我這樣……是因為……這太美好了，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突然間這麼一提，我……”
季雪把頭埋進安媽媽懷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和安彤都是好孩子，我知道。我之前就問她爸爸了，人會不會有靈魂這種東西，如果有，那我們的彤彤走了之後，又會不會再回來看我們。那時候她爸爸就罵我了，如果有靈魂，你還想她回來看到我們怎麼傷心嗎？他們的靈魂要是回來，勢必要比我們勇敢一百倍。”
是啊，如果不夠勇敢，又怎麼會回來呢？這隻是一場不屬於他們的宴會，他們獨自看著我們喧囂，自己要承受的，是無盡的風霜和憂傷。
季雪捂住了嘴，眼中含淚，滾了好幾滾，不料她想了想又笑了起來。
你的歸來，肯定是怕我孤單。
安媽媽揉揉她的腦袋，問道：“乖孩子，怎麼突然會想到這些，是不是想起你家裏人了？”
她側頭一笑，輕聲說：“沒什麼，就是想通了一些事。原來這個世界也是可以很美好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昨晚的事再也不會有了。”
從那日開始，季雪好像變了一個人，對誰都是笑眯眯的。眼睛裏光彩熠熠的，似乎隨時都可以笑出一朵花來。
公子無忌笑著問她：“怎麼，撿錢了嗎？”
“嗯，撿錢了，撿了一個大元寶。”季雪挽著公子無忌笑嘻嘻地說，“我現在每天都會被你帥醒，哥哥，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長得這麼好看呢？”
公子無忌摸摸下巴：“才發現啊？太令人傷感了。”
季雪緊緊地摟著他的腰，問他：“哥哥，你什麼時候會走？”公子無忌的眉峰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柔聲說：“該走的時候就走了，遊戲公司沒有告訴你我的使用期限嗎？”
季雪低下頭，把玩著腰帶，滿是期待的眼睛卻不敢看他：“說了，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期限到了，你會以另一種方式再出現在我的身邊呢？”
“不會。”季雪的話音剛落，公子無忌就打斷了她，故作滿不在乎地說，“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我們也一樣。”我們，說的是智能機器人。
“哦。”季雪猜到了，所以也沒有太失落。
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她可以去找一個陰陽師把他的靈魂移走就好。既然公子無忌自己有辦法來到這個遊戲，那麼肯定就有辦法離開。這一點，季雪堅信無疑。
所以季雪並沒有過多地糾纏於這個問題，抬頭笑著問他：“哥哥，我們去後山抓蝴蝶好不好？”
“抓蝴蝶？”撲蝴蝶是五級以下的玩家才會接到的任務，由此可見等級之低。
“嗯，我好久好久好久沒有撲蝴蝶了。”無關乎等級，這是我們之前的夢。
季雪開始變得很忙碌，陪姥姥、去醫院、陪哥哥、去找陰陽師。
再小的溫暖她都會記得，它們來自好多人。早上安媽媽送她出門的時候，在大雪中目送她走了很遠。中午給病房裏的姥姥送飯的時候，看著她並沒有胃口，卻又裝作食欲大振，知道姥姥隻是為了讓她寬心。釋天鏡也開始努力學習了，或許是因為她，他感受到了一些什麼，念書是她求之不得的機會，他更應該珍惜。他不僅自己念書，也會來給季雪補課，每回他們都要走很長的雪路，那時候釋天鏡都會站在她的外側，默默地幫她擋了不少的風雪。最多溫暖來自公子無忌，季雪開始站在了一個妹妹的角度看他，他的舉手投足，他的細心嗬護，每一下，都足以讓她落下淚來。
這些事情，季雪都一一記在了心裏。
可能半年前她還無法相信，自己會變得如此熱愛生命，如此沉溺於生命給予的感動。中間的這個過程，可能叫作珍惜。
她走了很遠很遠，問了很多人，想了很多辦法，就是為了讓公子無忌回到現實中來。即使不是他的本來麵目也沒關係，即使變得很老很難看也沒關係，隻要是他，是他那純潔幹淨的靈魂，隻要他還在她身邊，隻要他能回到現實中來，什麼都沒有關係。她不敢讓自己失望，如果連她都一蹶不振了，公子無忌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季雪有些著急，卻又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