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彤的離去是在聖誕節的當天,此後的那個節日,也成為了季雪心中揮之不去的聖誕結。
她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們。眼中有祈求,有不舍,也有懷戀。她那麼努力地活著,終於耗到了油盡燈枯。
安彤的媽媽一直握著季雪的手不斷地對她點頭:“你乖,不要擔心……媽媽、媽媽明白你的意思……以後我就有兩個女兒,一個叫安彤,一個叫季雪。”
安彤轉動著眼珠子,一個個人看過去。安爸爸,安媽媽,外公,季雪,釋天鏡……
季雪沒有在她麵前哭,隻是溫柔地告訴她:“無忌要我告訴你,沒什麼可怕的,不同的世界會有不一樣的風景,所以不要帶著牽掛。”季雪說著,蹲到她床前,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鬢發,“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姐妹了,我跟你發誓,在我呼吸著的每一天裏,我會把他們當成親生父母一樣對待。”
冰涼的吻落在了安彤的額上,季雪起身的時候看到了安彤的眼淚。
“你……你不要哭啊。”季雪安慰著,也帶了顫音,“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都明白。”我知道你已說不出口的謝意,知道你的遺憾,你遺憾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你遺憾沒有過完你最美好的時光。
這些我都懂。
釋天鏡也走到她的床前,手裏的簪子同遊戲裏她得到的那支一模一樣。
“我專門找遊戲公司的人要了圖紙去定製的,你戴起來很好看。”說著有些笨拙地把發簪插到了她的發鬢之間。
這樣的安彤,像極了一個要揚起翅膀的天使。
她一定會跟三色堇一樣,低到塵埃裏,然後再開出花來,那時候定然會是別樣的芬芳。
安彤家裏的親戚全來了,一個一個地走到她的麵前跟她道別。
安彤眷戀地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臉,她想埋首在爸爸媽媽懷裏淋漓盡致地哭一場,告訴他們她真的真的很不舍,她真的真的很害怕。
如果有另一個世界,一定不要再讓我生病了,好嗎?
我可以是窮人家的孩子,多窮都沒關係,小雪就很窮,可是她很歡樂很有骨氣。
我要一個健康的身體,我要一對如同這一世我父母那般好的人繼續當我的雙親。
其他的什麼都行,我可以命運多舛,可以生活困苦,可是,給我一個健康的身體好嗎?這樣,我才能陪著他們慢慢變老,前路再艱難都不怕,關鍵是我們在一起。
觀音娘娘……您聽見了嗎?我們拉鉤好嗎?
她努力地想抬起手擁抱每一個人,她覺得每個人都在她的懷裏,可事實上她連手指頭都沒有鉤動。突然,好像有千斤頂壓來,把她胸中全部的空氣壓了出去,呼吸變得艱難起來。上天憐憫,她終於動了動嘴唇。
她說——我愛你們。
我愛你們,我愛我的生命。
你們要永遠記住我十六歲的臉,這是我這輩子最美麗的時候。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雪,為她唱響了一首白色的挽歌。
病房內的窗簾撲簌撲簌地飄著,向世人訴說著她的堅毅與善良,訴說著她這一生的美麗與哀愁。
此後一個月,季雪的精神都不太好,她大多的時間用來陪伴家人,安彤的父母,哦,也是季雪的父母,還有她的姥姥。
活著就是一件很美的事了,真應該好好珍惜。
陳醫生說,最多再過兩個月,姥姥就可以上手術台了,他們很可能等到了最好的時機。
盡管安爸爸安媽媽一直在說,他們會負責姥姥做手術的全部費用,季雪還是覺得過意不去。即便是答應了他們,也在努力地掙錢。
答應他們,是不想讓他們傷心,不想讓他們覺得關係疏遠。而關於自己的努力,又是季雪身上小小的堅持了,她太想為姥姥做些什麼了。無論做的是什麼,隻要對姥姥有幫助,她就會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是被需要的。可能,這也是在安彤身上沒有實現的遺憾吧。
從安爸爸安媽媽之請,季雪跟姥姥住到了他們家裏。他們答應過安彤的事情一直在努力地做,一個半大的孩子帶著一位重病的老人實在不容易,對於活著的人,他們更努力地去珍惜。
那天的全網大戰,釋天鏡跟戰天都沒有贏,而是另一支隊伍異軍突起,是誰已經不重要。對於已經快高考的釋天鏡來說,沒有繁重的幫務忙著,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季雪去NPC張大仁那裏交了任務,把美貌妻子帶回了他的身邊。夫妻倆擁抱著失聲痛哭,一起控訴著老祖的欺男霸女,幸好他如今已經被繩之以法。
NPC張大仁的夫人慷慨地把縫紉機交給了他們,知道她要做裁縫,還提供了好些線索給他們。
“如果你們有心,可以關注一下,在雪域高原那塊,每隔幾個月會刷新出來一頭羊駝,它的毛隨剃隨長,是我們裁縫夢寐以求的寶貝啊。”
季雪有些詫異,把封印在包裹裏的羊駝放了出來,問道:“您說的是它嗎?”
不料那人見到羊駝,竟然跪了下來山呼萬歲,還強烈地問季雪,是否可以允許她親吻一下羊駝,這頭在裁縫界被封為神獸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