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3)

安靜呆了兩天,愛玩又不耐煩了。他是個追求產量的人,小瓶子用得不過癮,便到如來鎮上的魚具店裏買了兩個撈魚的大網,走到齊膝的淺水中,先把水攪渾,然後雙手各拿一個大網在水裏胡亂撈。不一會,就會有滿滿一大桶收獲。這桶收獲通常是給他新認識的一個上海留學生肖自明——胡遼的同房。此人酷愛養寵物,所養的全是凶猛的食人魚,還有些烏龜王八之類——甚至是從上海帶來的活大閘蟹!愛玩去過他的寢室,裏麵更是誇張——肖自明把學校分配的書桌搬走了,剩下的空間用來放他自己的超大號水族箱。那水族箱的尺寸讓人以為肖自明是把應該放在如來學院主樓正廳的水族箱搬來自己用了。愛玩看著那大閘蟹開玩笑,說等過些日子肖自明把大閘蟹養肥了,中秋節的時候他就用那螃蟹下酒。誰知道那螃蟹好象能聽懂愛玩的話,當天晚上就從水族箱裏爬出來掉到地上摔死了,連腿都摔掉了。胡遼和愛玩知道後大笑,說這是有氣節的螃蟹。肖自明卻生了氣,說萬事萬物都有靈性,愛玩不應該開生命的玩笑。愛玩無法,隻好自己到湖裏抓魚給肖自明,讓他喂所養的寵物王八,算是表示歉意。看著一心一意伺弄自己寵物的肖自明,愛玩感歎如來學院沒有生物係,不然這係主任一職肯定是肖自明的。看著愛玩在水裏瞎撲騰,肖自明笑稱愛玩的方法為渾水摸魚,真正的渾水摸魚。愛玩笑著扔過來一句他在期末考試剛結束時說的話:“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不過愛玩對這種做法的興趣沒能保持多久,特別是當他不小心在湖邊的斜坡上滑倒,把腳指碰傷之後。他更是大罵學校的失誤,明知會有學生來這裏,就不該把亂石散在湖邊斜坡的草叢裏。肖自明戲之曰“血染的風采”,算是正式給自己的大閘蟹報了仇。

腳指碰傷後,愛玩算是徹底老實了下來,每天安靜在湖邊呆一會,到也自在。開學前三天的下午,愛玩照例在老地方消磨時光。剛剛下過一場雨,天空中烏雲還沒有散,隻有幾個裂口,象是老天張開的大嘴。太陽的光從這幾張嘴裏射下來,形成了幾道巨大的光柱。烏雲裂口的邊緣被陽光染成金紅色,那就是老天的紅唇了。因為下雨,愛玩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裏憋了一個上午。看著陽光已經出來,便急忙的拿了自己的東西來到湖邊。此時山坡上小溪裏的溪水象是春遊路上的孩子,一路唱著歌從山上奔了下來。湖水漲高了。周圍樹葉,草葉上的水珠反著太陽光,象是千萬顆鑽石在眨眼。太陽光散在湖水上,泛起片片鱗光。愛玩在湖邊坐了這麼多天,這樣的景致到是第一次看見。不過由於下雨,原本清澈的湖水變得混濁了,愛玩暫時還不能把自己做到的“圈套”放在水裏。“等吧,”他想著,坐在岸邊的長椅上出神。

想想自己抓到的小草魚,他想誘餌的力量真是太大了,這麼一點點的利益就使這些小生命失去了理智失去自由。更讓他不明白的是,當他把這些小魚放回到水裏去後,再使用老方法,依然會有收獲。也許是因為它們是低等動物吧!不過他再想想自己,感覺自己竟真似這湖裏的魚了——活了二十多年,全無主見。總是混,總是跟在別人後麵跑。從自己出生,“上大學,成才”這個目標就被母親確定下來。在母親的強迫下,他在小學中學時要和別人比學習成績,比給老師的好印象,進了大學在周圍環境的壓力下就開始談戀愛,和別人比穿戴,比浪漫——別人有,自己也要有,否則就好象比別人低一級。出國大潮一來,又急著乘風破浪。結果被大浪拍到這中不中洋不洋的地方。他感到現實中有太多的象塑料瓶般的透明束縛。他現在就在這透明的小塑料瓶裏活得這樣無聊茫然,不知將來進入社會後自己會麵對些什麼,承受些什麼,變成什麼!然而他轉念一想,自己又是個幸運的人,起碼在物質上是。他沒有生在非洲的難民營裏,也沒有生在國內的窮山溝裏。他生在大城市。能吃飽穿暖,父親還能供他出來念書,甚至在這裏花天酒地。就是手頭緊張的現在,他也不必象那些在英美的中國留學生那樣,一天打十幾個小時的工。他可以悠閑的坐在這裏,這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回想過去的自己,真的沒吃到一點苦。在受磨難這一點上,他是不能和他的父母相比的。他的父母經曆過那個瘋狂的歲月,下過鄉,體驗過物質上的“苦”;在“批倒批臭”中看到過感受過人性中最陰暗醜陋的一麵。他卻不是這樣,作為中國第一代獨生子女,父母為他撐起了保護傘。按理說他應該快樂,可是每當他麵對自己的時候,卻總是莫名其妙的難過。難道這是他個人性格上的問題?難道他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問題?還是他現在的生活太幸福了,幸福到需要些苦難來刺激自己麻痹的神經?現在在這幽靜的地方,自己真的應該好好想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