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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轉眼又一個學期要過去了,如來學院的中國留學生變化很大——有很多學生退學,同時也有很多學生入學。“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句話放在這裏同樣適用,隻不過這水流得快了些,是股湍流。胡遼為了自己和女朋友的感情放棄了在國外深造的機會,在假期裏回國後就再沒回來。宋小傑和劉蕾分手了,原因是劉蕾到校外吃狗肉的次數太多。分手後的第三天,劉蕾就搬到校外文奎的房間裏——她可以天天吃狗肉了。張也和於晴也分手了。於晴的父親移民到墨西哥了,她自然要跟過去,再想辦法向美國——她心目中的高層次完美國家“挺進”。愛情破碎了,張也在如來學院的事業也走入低穀——開始他認為成為學生會主席也許能享受一些特權,但以後的實際情況要他叫苦不迭。在如來學院,他的最主要工作就是找人——找那些在校外租房子,不來上課,也不給家裏通信的中國留學生。學生家長等不到孩子的消息,就在電話裏向學院撒氣,薩姆女士在學生家長那裏受了氣,就表情嚴肅地讓張也“認真做學生工作”。可是在中國留學生眼裏,他張也是學院的走狗,是幫著學院欺負中國人的漢奸。結果就是張也往往出力不討好——在這世界上要想沒錯誤,就不要去做事,隻要去做事,別人都能挑出錯誤。在這愛情事業雙失失意的情況下,張也隻好毅然回國準備轉往它國奮鬥,他這次的目標是澳大利亞。他走後,程神父的哥哥程冬如願地當選為中國留學生會的主席,接下了“找人”的重任,而程神父則轉學到吉隆坡上學。他和印尼女孩分手後就要離開這個讓他心碎的地方——愛玩介紹他和沈敏認識,幫他轉了學。鍾婷在郭寶漢的幫助下轉到了吉隆坡的一家野雞學院上學,現在正和郭打得火熱,堅定地向汽車洋房的目標“挺進”,做著“少奶奶”的夢。真正讓愛玩想念的是他的樂友——馬來人阿旺和阿茲詹。他們已經在這學院呆得太久了,學院為了本身的名譽,隻好請他們退學。老院長看到難得有學生在學院呆這麼長的時間,在他們的退學證書上簽字時頗有些“揮淚斬馬謖”的味道。
對於愛玩來說,許多舊麵孔消失了(幾乎是全部)。他驚訝這裏學生的更新換代竟然比IT 界電腦硬件更新換代的速度還要快!這學院簡直就是塊定時收割的莊稼地,時間一到,不管莊稼長得怎樣都要被割走——當然,這裏的莊稼絕大部分是自願走的。他愛玩來了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成了這裏學生中的活化石。也許這就是外國學院的特點?——作為消費者,學生們總是不滿意自己所在的學院,他們不停地轉學,卻從來不問問自己有沒有努力學習,有沒有辜負家長的期望。也許青春太美好了,它讓人沉浸其中,覺得時間永遠用不完,自己永遠不會老。作為商家,學院也不關心自己提供的教育質量究竟如何,隻是想不停地,更多地招收學生,用多招學生的辦法來彌補學生的流失。其實學校的管理層是不用擔心學生的流失的。有學生走,就會有學生來——“有來有往”才能體現商品社會中財富的流通性。看著自己身邊的同學一個個的轉走,愛玩也動了轉學的心思。這青山綠樹他早已經看夠。而且他和鍾婷淑玲的事幾乎每個中國留學生都知道,就連一些當地的女生也對他疏遠了很多。對愛玩來說,考試可以不及格,但情感世界絕對不能交白卷——雖然有淑玲為伴,但這種感情對愛玩來說不“實在”,不能給他帶來快感。他想在不傷害淑玲的情況下結束這段所謂的感情,回到他自己從前的生活方式裏去。怎麼辦?和某些中國學生一樣,轉學!——“樹挪死,人挪活”嘛。
事情往往是看著容易辦起來難。這裏是馬來西亞,不是美國,還沒有自由到你可以在黑市上買槍然後到校園裏瘋狂掃射的地步。當地政府為了便於對留學生的管理,規定沒有特殊的原因,外國留學生是不能轉學的。七月末,期末考試臨近,愛玩心急如焚。著急之餘,他想起他父親從前的一個生意上的朋友在馬來西亞,據說在當地關係頗廣,很有門路。愛玩去拜訪她,想借她的力量幫自己轉學。
此人係女性,名叫張銘琴,五十多歲,時間和食物無情地把她的身體擴大了,雖然如此,她仍然沒有放棄對名牌時裝的特殊偏好。同樣的衣服穿在別人身上,是對女性線條美的襯托;穿在她身上,是對設計師藝術創造的摧殘,對他人視線的強奸。如果哪個企業家惠眼識珠,出錢請她穿自己競爭對手的產品,保證讓對手名譽掃地。不過她走在大街上的回頭率到是很高的,能和國際名模媲美。她早年是中國國家機關裏“正在培養的一般小幹部”,下海撲騰幾年後於九十年代初來到馬來西亞。開始是旅遊,後來變成商務考察,再後來認識幾個當地賣保險和做直銷的朋友——就這樣一點點地打開局麵。在社會上混和在學校裏混最大的區別是社會不會給你補考的機會。張銘琴在這裏碰得頭破血流後終於找到了發財的門路——對於現今的中國人,“出國”這個詞的吸引力不亞於餿饅頭對乞丐的吸引力。張銘琴既然從馬來西亞人手中掙不到錢,那就從自己的同胞手裏掙吧。她和當地的馬來人開了家小公司,用這個“據點兒”在中國辦理留學中介和勞務輸出。這幾年中國東北地區下崗的工人日見增多,聽說有出國的機會,都想拿出自己最後的一點積蓄搏一搏,想在海外或找份工作或作點生意,混得好一點。然而鬥轉星移,中國人下南洋發家的時代早已經過去了。各位下了崗的工人兄弟(自然還有姐妹)交了代理費後來到馬來西亞,在殘酷的事實麵前雖然失望,卻也無可奈何。隻好拿出中國人的看家本領,大家湊錢開飯店。中華民族五千多年吃的曆史還是可以讓自己的子孫在異國它鄉混口飯的。張銘琴見有利可圖,又出錢當上了最大的股東——她在這國家是有什麼生意做什麼生意,除了軍火毒品沒倒賣過,其他的東西都差不多倒全了。可是這幾年東南亞經濟危機,生意不好做。折騰了這麼久,她仍然需要到跳蚤市場上買假名牌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