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晨鳴,熙熙暮鼓。
張一生已昏睡了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可這十來歲的少年即使是雙眼緊閉,睡意昏沉,可縱是多了些心事,腦海中不斷夢到往日裏在安陽鎮“塵遠客棧”裏當店小二的情景,揮之不去。
在睡夢中,張一生似是看到了刀子嘴豆腐心的薛姨在客棧的帳台旁看賬,卻又始終算不清的樣子。客棧裏來來往往裝扮各異的客人,在酒桌旁高談闊論時的豪爽。鎮裏私塾那總是板著臉,喜歡議經論學的施老先生,還有那喜歡圈人聚賭,將自己贏得傾家蕩產的驛丁陳胡,有些神秘的徐管家的家丁蔣叔。喜歡奇獸神鬼,愛玩的小胖子徐爍,還有,還有喜歡纏著自己一起玩耍的小蘭兒清亮的笑聲。
以及這些人漸漸在自己腦海中消失的情景……
死寂的安陽鎮!破敗的客棧!哭泣的小蘭兒,薛姨,薛叔,遠去的家人!斷頸的馬兒!恐怖凶殘的狼妖!滲透進土壤鮮紅血液!籠罩一切的黑暗不可阻擋的襲來!瀕死的自己躺在黑暗中呻吟出絕望而又無力的呼喊……!!!
張一生眼前清楚的顯現出蔣叔抱著小蘭兒與徐爍離開,將受傷的自己獨自留在了翻覆的車廂裏的畫麵,這原是他潛意識裏刻意回避的記憶!
“薛姨!小蘭兒!鎮裏來了妖怪!不好了!我要回客棧!我要回客棧告訴他們快逃!”
“啊……!!!”
本是昏睡中的張一生猛地驚叫一聲,翻身坐起,死死地睜著雙眼,急促地喘著粗重的鼻息,額頭上的虛汗漸漸滑落到臉頰,卻又黏在蒼白的皮膚上,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彎腰俯首坐在床邊的張一生這才漸漸抬起頭來。
潔淨而又簡單的室內,整齊地擺著幾張樸素的木桌椅凳,皆是一塵不染,木窗外溫和的晨光透入眼簾,明朗溫和的陽光依舊停留在安靜簡潔的小屋裏,像是再也不會離開,窗外不時撫來的清風輕輕打在張一生那蒼白的眉宇額旁,吹散額頭的虛汗。
整整兩年,自張一生在兩年前落難而拜入蜀山瓊瑤宮淩音長老門下之後,每當張一生於自己的棧道小屋的木床上醒來之時,卻都猶如恍若隔世一般。
張一生神識漸漸清醒,不禁慢慢地站了起來,卻突然感到腹部傳來絲絲痛楚,低頭看去,隻見自己腹部上的那個傷疤仍舊留在那裏,看著甚是可怖,而這傷口的周附卻是刻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文,也不知是什麼意思,更是顯得自己是那麼的怪異。
張一生默默地看著自己腹部丹田之處那難看的傷口,情緒不禁一下子低落了起來。
張一生自於安陽鎮落難以來,拜入蜀山瓊瑤宮淩音長老們下已經兩年有餘。當初拜師之時,本想著日後有朝一日修行有成,便可下山除妖報仇,尋找故親。
可張一生沒想到自己卻是如此的無用,苦苦修行至今,不僅距自己的願望遙遙無期,還完完全全地淪為蜀山同門新進弟子的笑柄。
凡蜀山新進弟子修行蜀山劍道之初,需得通曉四門基礎法門,分別是:習武,煉氣,凝神,禦劍,這四項乃蜀山弟子盡許完全掌握的基礎法門,俗稱蜀山四基。
蜀山新進弟子如若完全掌握了蜀山四基,就算是入門弟子了,再習得一二蜀山劍術,就可參與蜀山在每年年初為新進蜀山弟子舉行的雲遊劍試,如若通過,便會成為蜀山雲遊弟子,既可下山雲遊於世,代表蜀山,斬妖除魔,維係正道。
這蜀山四基雖是蜀山入門基礎,可其中也是奧妙無窮,資質不凡的蜀山弟子少則三年,多則五年方可掌握。
而張一生,於蜀山修行兩年有餘,當其餘蜀山同門新進弟子皆以衝向凝神,禦劍之境時,他卻連煉氣之境都無法完全進入,至今還在煉氣之境的門檻上苦苦地掙紮。
而其中的原因張一生自己卻也是並不知曉,隻是張一生在修行通往煉氣之境時,時常按著蜀山書籍上所寫的內容調整著自己的吐息,默默地引導著體內陰陽氣脈的流動,可每當張一生將自己好不容意感知的真氣引入腹部丹田之時,真氣就像石沉大海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本應是煉氣熔爐的丹田卻冰冷得像冰窖一樣死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