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沒有起始,也沒有終結。就像循環的宇宙,在周而複始的毀滅中以正義者的姿態貫徹著聖潔純淨的思想,掠奪著腐朽黑暗的力量。
並非正義與邪惡,而是力量爭奪的漩渦,yu望的侵吞。
神聖的戰爭,這便是埋葬於白袍下的史實——亞力弗裏德聖戰,以正義姿態勝利而告終。
焦黑暗紅的土地,粗魯的鋼鐵豎立,蒼黑色樹木像一柄柄倒插的劍戟,蔓延到平行地界的盡頭。戰爭的遺址,時間也無法撫平的創傷,像無聲述說。無名屍骸深埋的土地下,誰能夠理解那曾經被聖光謳歌的土地上,曾經的繁榮。
亞力弗裏德,又是一個無冬之夜。
靜寂的黑色森林,延伸於亞力弗裏德的禁區,那裏是永遠不見光明的地界。
像被黑色火焰浸染的長樺木,名為戰爭的災難後的遺跡。鬱蔥濃密的黑細葉阻擋著傾瀉的月光,哪怕是一點。夜中森林,是沒有生命活動的真空區域,被人們詬病的充滿咒念的“詛咒的黑色森林”。
萬籟俱靜的黑夜,黑色森林的中央,那被定義為詛咒汙染最嚴重的區域,即使是佩戴三叉聖徽的牧師也不願輕易踏足的地界,少年靜靜的站在那裏。
麵對著由長樺木製成的簡易十字木樁,那是一個墳塚。靜謐,恬詳。
沒有署名的“墓碑”上,用木樁頂套著一件厚重的大氅模樣的白袍,沉重的氣息,並不是死亡的壓抑,而是由歲月積澱而出的底蘊與氣勢。
無名墳塚旁放著幾束淌著水珠的由遠方摘來的白色曼珠沙華,像美麗的少女,在一次次的呢喃中,靜候著等待的那個人的凱旋。雖然這些被視作不潔花朵的意義早已在某次征伐戰爭中被歪曲了。
隱匿於黑袍中的少年,僅僅能看到一隻尚還稚嫩的眼睛,以及被遮擋的僅露出一小部分的右臉。透過稀疏的流水似的月光,隱隱綽綽的能看到他右臉上的“惡疾”,葡萄藤般的暗紅腐肉密密麻麻爬滿了他那僅露出的右臉。被黑暗腐蝕感染的詛咒,這是當今代表權威的神聖對其的定義,理應被捆綁到火刑柱前,像醜陋吸血鬼一般進行“大修”,或是“審判施禮”的罪證。
“夫人,如今我已經解開了十階銀色鏡麵魔方,遵從您的指示,贖罪到此為止了吧。”少年安靜道。三年前的那場戰爭中救下本應死去的自己的夫人,是一位至今為止仍不知姓名不知容貌的少女——至少擁有少女的嗓音。是一位在各方麵的魔法知識領域均有廣泛涉獵的出色的魔法師,或者確切的說是一名將靈魂獻予黑暗,換取永生力量的邪惡的死靈法師,大阿卡那牌黑色惡魔頭像的締造者或者所屬者,終日穿著寬敞白袍的女人。
至今少年已經記不清,那個不讓自己觸及魔法領域的女人,古井不波的她第一次產生情緒波動的確切時間了。那樣模糊的光景,好像要追溯到某個陰冷的夏夜,白袍女人隨意扔給自己一個形狀奇怪的東西,許諾自己,如若破解了那個構造複雜精妙堪比繁瑣魔法的十二麵體魔方,便授予自己一次學習魔法知識的機會。
天真的少年並不知道這個看似並不是十分複雜的玩意,竟是連那些擁有三葉草魔法徽章的正式魔法師盡其一生也未必能夠破解的魔法領域的“死鎖”。
少年欣喜的答應了,那一次是多久,六個月,一年?或許已經不重要了。
至今唯一記得的就是少年將破解完整後的魔方拿給白袍女人的情景。錯愕、沉默、殺念,這是少年在她那白袍下微顫的身軀中所理解到的情愫。最終,她遵守了她的承諾,少年如願以償,後來,各樣更為複雜的魔方融入成了少年枯燥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也一直在為此努力著。用她的話來講,這叫做贖罪。
“夫人,如今即使不願意,但我想不會有其他的路了吧。現在目標很明確嘛。”少年對著墳塚呢喃道,明明鏗鏘的話語,卻充滿了迷惘。
“夫人,您的意思我還是不太懂,不過我想我會一直這樣下去的。”少年摩挲著手中一直捏著的繪著精致金杯花紋的卡片,那是一張小阿卡那牌中的“神聖之壺”,正麵細繪著鑲嵌著華美寶石的金質長壺,被教廷定義為“聖杯”的56張小阿卡那牌中的一張,也是至今為止意味不明的一張,那是一年前白袍女人給他的。
“算了,夫人,就這麼多了。”少年正要轉身,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夫人,那些曼珠沙華您還滿意嗎?”
少年笑了笑,不願就此沉湎其中。
“今後,不會再來了吧。”也許。少年心頭默念。
“晚安。”
少年示意著不遠的黑暗中靜靜站立沉默不語的金發少年,轉身離開。
白色曼珠沙華,曾經一個染滿鮮血的名字,和她的主人,白袍者再一次進入了長久的沉睡。
亞力弗裏德,又是一個無冬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