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宋熠也猜量過這樣一種情況:那就是,皇帝或許本身並不知曉自己病症!否則又要怎麼解釋,他為何明知自己命陽不久,還偏有興致四處微服私訪呢?
但這個猜測最終反而又被宋熠自己推翻了。
明知命不久矣,還假做若無其事,這或許是某種障眼法。
畢竟皇帝的身體那是時刻有太醫照管的。
江慧嘉更曾過,皇帝病症是被人用高明手法壓製了,這才使得他表麵有若常人。
這般來看,皇帝陛下是要有多傻,才會連這樣大的問題都被蒙在鼓裏?
那皇帝他傻嗎?
宋熠大膽地試探,使他在謝昀尚未回府時,便接到了宮中內侍疾馬而來的宣召。
內侍拖長的尖細聲音響起時,他一直緊繃的心弦才終於稍稍一鬆。雖然心中已經過種種推演,對此早有把握,然而在這等待結果的過程中,他仍舊控製不住地暗藏了緊張。
等到宣召當真如期來臨後,雖明知接下來將要麵臨的才是真陣仗,可宋熠反而真正冷靜了。
他就像是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進了深沉的痛苦中,胸中又另有一股火,支撐了他無所畏懼,去獨絲行步,危崖懸橋。
宋熠跟隨內侍的腳步走進了重重宮苑。
他胸口的痛一直沒有止息,依照規矩,覲見皇帝之前,他需要解開外袍接受內侍檢查。而當那內侍見到他胸口染血的紮布時,那一瞬間,看他的目光簡直如見非人。
宋熠最終在垂拱殿的偏殿中見到了皇帝。
皇帝屏退了身旁其他人,隻留一個徐德遠遠站在一旁。
叩拜完畢,皇帝沒有叫宋熠起來。
“宋鶴軒!”他走到宋熠身旁,竟蹲下身,與宋熠對視,“朕有亡陽證,你從何處知曉?”
皇帝開門見山,問得這樣直接!
這一問出口,莫大壓力同時向宋熠襲來。
九五之尊,身居何等高位,數十年帝位累積氣勢又是何等駭人。
宋熠麵色慘白,嘴唇上甚至泛著青色。
受傷至此時,即使他身體底子再好,意誌再強大,此時一些病理上的反應也無法控製。
他聲音略有些啞,很輕,甚至帶著斷續:“望聞問切……四診法,陛下有恙,我家娘子……一望便知!”
“世上當真有如此醫術?”皇帝逼視他。
宋熠道:“世上……還有世人想都想不到的醫術!”
他微微昂,何止狂妄?
皇帝憤而拂袖,站起身怒指他道:“既是如此,你二人當時為何不?”
宋熠道:“因為學生有弱點。”
咦?
這個回答好像哪裏不對?
皇帝都怔了一下,憤怒被打斷,一下子好奇蓋過憤怒,竟有些憤怒不起來了的感覺。
“……”皇帝微妙地輕咳了一聲,又沉下臉道,“你是何意?”
宋熠道:“學生有弱點,尤其害怕言行不當,為娘子招災禍……咳咳……”他也輕咳,卻是因為虛弱所致。
“徐德,賜坐!”皇帝轉到一邊桌案後坐下,隨即虎著臉道:“宋鶴軒,起身坐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