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一個學徒,從懷裏掏出一個針線包,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他很是羞澀地道:“是、是我特意到繡珍坊買來,原是打算晚上回去送給我娘的……”這個學徒,正是之前從懸壺堂裏匆匆跑出去,又被江慧嘉攔了,指點江慧嘉,告知她張大夫擅骨科的那個學徒。
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又跑了回來。
劉老爺子就驚異地喊了一句:“思源?怎麼是你?”
楊公已經不耐煩地一把奪過那針線包,就要遞給江慧嘉。
“等等!”名叫思源的學徒竟伸手一攔,對著楊公露出討好的笑容,“楊公,這針線不夠潔淨呢。雖時間緊急,多少也用烈酒泡過再用罷。總好過傷了患者是不是?”
張大夫那裏就從自己的醫藥箱裏取出一壺烈酒來,又有人拿來幹淨碗碟,端來熱水。
楊公就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張大夫一眼,張大夫低下頭,隻將烈酒倒入幹淨碗碟中。
江慧嘉就把自己的籃子放到一邊,用熱水淨過手,又用烈酒將雙手擦拭了一遍,這才拈起被烈酒浸泡過的針線,又用張大夫藥箱裏的幹淨布巾將針線擦幹,然後穿針引線,俯身蹲至傷者身邊,準備下針。
直到這個時候,竟都無人因她一個女子竟在此時給傷患行縫合之術而提出反對。
氣氛甚是微妙。
傷者情況危急,楊公急,其實傷者的幾個同伴比他還要急。但楊公身份不同,他的反應最快,是他第一個將江慧嘉拉出來,要她來做縫合的。
此前不論是擅骨傷科的張大夫,還是素有聲名的劉老爺子,都不肯做傷口縫合。
其實縫合以後,這傷口必定愈合更容易,血也必定止得更快,這個邏輯誰都能想得通。隻是有人不願做,有人不敢做。
傷者的幾個同伴本來在聽得文青大呼“沒氣了”時,就已經大悲痛過了。是楊公在這個時候找到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是死馬當活馬醫也好,是逼急了胡鬧也好,總歸這個時候終於有一個人肯接下這縫合的苦差事了,那幾人原來想話的,這時候都住了嘴。
而這些人不,礙於楊公身份,以及各自難以言的各種微妙心理,最後竟都無人話。
隻有張氏,她是真的想話,想反對。她甚至都提了腳,要從楊公手上將江慧嘉搶回來了,最後反倒是宋大郎拉住了她。宋大郎與她悄聲:“你湊啥熱鬧?人都被拉走了,你還能拉回來?瞧著唄!”
張氏著急道:“這咋成啊!這事兒是那誰能幹的嗎?這要連累到咱咋辦?”隻“那誰”,就連“三弟妹”都不喊了,她心裏是真被這一變故給急狠了。
宋大郎也隻是勉強鎮定,不過心裏多想了一番:“她要做蠢事,咱隻管記著,回家與老爺子。在這裏,咱能拗得過誰?”著,又四下瞅了一圈,其實是既想接著看熱鬧,又怕江慧嘉真的惹出事來連累到自己兩個,因此做好隨時跑路的準備。
而那邊的江慧嘉已經下針。
她手上拈的是繡花針,並不是前世慣用的手術類縫合用彎針,但一針在手,從前無數次上下手術台而鍛煉出來的那種熟悉感,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