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帝已經好幾沒有睡好了。
原本自從身體因病衰敗起,他就常常徹夜難眠。是後來吃了江慧嘉新開的湯藥,他身上的病候才漸漸有些減緩,夜間也能勉強睡個安穩覺。
可此番疫情爆發,他卻再不能如之前一般從容養病。
尤其窘迫的是,因為疫情緣故,他還放了眾多太醫和江慧嘉一起出京!
什麼叫煎熬,禦極三十幾載,昌平帝竟又再次體會到了。
夜色越發地深,慶壽宮中仍然燈火通明。
外間有風幽幽透入,吹得燭火有片刻搖曳,徐德便輕輕打了個哆嗦。
他覺得有點冷,不是因為春寒料峭,而是因為有種難以遮掩的寒意,就從他的心底裏往外生起。
徐德再也忍不住,到底是進言:“陛下,不如召個太醫來一回罷。”
著話,他心底又是期待,又是緊張。
身為禦前大總管,為什麼連勸皇帝召太醫都要如此心翼翼?
自然不是因為現在沒有太醫可召。
即便許多太醫因疫情出京,皇宮裏也不可能不留太醫值守,皇帝當然不會無人可召。
可即使召了太醫來又如何?徐德身為貼身近侍,可太知道了,對皇帝而言,滿太醫局都沒哪個太醫能比得過江慧嘉的醫術!
如若現存的太醫有用,之前皇帝病了許久,又何必非得等到江慧嘉出手,才能寬一寬病情呢?
更要緊的是,如今局勢本就危險,皇帝原也不敢使人知曉自己病體沉屙。
此前好些年都撐過來了,又豈能在如此要命的時刻露出破綻?
昌平帝靜坐在禦案前,回想起連日來數封來自平城的密信。
據江慧嘉製取出一種頗有奇效的藥物,這固然是一個使人振奮的消息。
可平城幾番民亂,卻又使人不得不憂心。
更令人憂心的,則是商丘一帶的情況。
魏和光一行進了商丘,也同樣遭到了民亂。
與宋熠的處理方法不同的是,帶著真正大軍隨行的魏和光選擇了正麵鎮壓亂民。
亂民中不斷有人煽風點火,韓元帶著人殺得退無可退,當,商丘的護城河就被血水染得通紅一片。
各方密報上對此都有描述,或許側重點各有不同,可無一例外,密報上的文字都慘烈得使人不忍卒看。
昌平帝氣得簡直恨不得再發一支大軍過去!
魏和光後來也選擇了封城,昌平帝按捺住了直接發兵的衝動,這幾日何等焦心,可想而知。
到得今日,不論是來自商丘的密報,還是來自平城的密報,昌平帝簡直都不想看了。
看見就煩!如能視而不見,那該多好?
隻可惜,哪怕是做了皇帝,不能任性的時候,也還是無法任性。
“陛下?”徐德又心翼翼地喚了一句。
昌平帝一個激靈,閉了閉眼,終還是拿起最新一封密報。
“新編治疫守則?”他緩緩念出其中一行字。
“凡有疫病,多為積穢而至。要治其疫,先明其源。”
心情一直沉鬱著的皇帝不由得挑了挑眉。
雖然隻是一個看似簡單的開篇,但作為皇帝的敏銳性,還是使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這篇治疫守則的不凡。
果然,這篇守則接下來開始詳細列舉治疫的種種條例。
其開明宗義,直達中心,幾乎沒有廢話。
先明鼠疫的傳播由來,鼠疫是一種既可由動物傳人,又可由人傳人,還可由動物傳動物的烈性傳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