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我和他一同去了天牢。那裏關著白玉堂和蕭君如。半月不見,他早已不是之前那個風流倜儻的太子爺,下巴上胡子拉紮的,頭發淩亂,穿著一身破布衣裳,灰漆漆的。
他看見我,眼睛就像點亮了的油燈,霎時又有了火光。我和狐狸打開門走進去,他上前二話不說就把我抱住,哽咽的好久,“十四,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活著。”
我任由他抱著,心中感慨萬千。等到他鬆開我,狐狸就立刻纏上來,不滿道:“十四,人家也要抱抱。”我抬手就給了他一記爆栗。
“白玉堂,念在你曾經為錦繡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我會和刑部說情,盡量減輕你的罪行。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我抬頭看著他道。
他久經滄桑,人生大起大伏過後,眼中已是一片平靜道:“經過這些事情,我越發覺得朝堂凶險,權勢如虎,我打算去到處遊曆,等到能找到一個讓我能安定下來的地方,就隱姓埋名,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這樣也好。”我看著他,心中突然也對這朝廷生出厭倦。如果可以,我也想再此事完結之後離開朝廷,到揚州定居。
別過白玉堂,我和狐狸去了蕭君如的囚室。半年不見,她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形,原本豐滿高大的身材如今骨瘦如柴。可是,饒是她身體虛弱,麵色蒼白,可是神情卻無與倫比的堅定。這一份堅定,是我曾在德佳貴妃身上看見過的。
她背著身子,鎮定從容道:“你來了。”
我也淡淡的笑道:“是的,我來了。”
說來真神奇,我居然有一天能和她一起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談話,而不是處處針鋒相對,話中帶刺。
“白肖一定死了吧。”她似乎早就猜到了我能贏。
“是的。”
“這江山最後還是落到你的手上了。”她緩緩的說道,像是年邁的老人用意味深長的語氣為一切做下定論一般,“最後,所有的一切都讓那老頭猜到了。”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我突然想起,我離宮前見到父皇最後一麵時,他那個鼓勵的眼神,也不由應道:“是的。”
她終於轉過身子,仿佛下定決心接受所有一切一般道:“來,將匕首交給我吧。讓我自己做最後的了斷。我是錦繡的大公主,錦繡將滅,我自當殉國。”
久不說話的狐狸,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遞給她道:“這是千年玄鐵打造,天地之間隻此一把。今日給你,也算是配得上你的身份了。”
蕭君如笑了笑,挺直胸膛,豪邁道:“那是自然,我從生至死,就算被囚在牢中,我依然是世間最尊貴的公主,留著最尊貴的血液。”說完,她拿著匕首往腰間用力一刺。
昭和五年,二月初四,庶人蕭氏賜死宮中,享年三十歲。當朝監國無雙公主念其情意,故以公主之禮下葬,入皇陵。
昭和五年,五月十五,公主迎新帝入宮。帝尚年幼,僅二十,剛及弱冠。
五月十五,我上太廟祭祀,上玉郎山祭天,最後跪拜與正午門迎接玉郎入宮。
這天下本來就是大金的,我父皇從他們手上拿過來,現在我又還給他們。人生不得不說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
這個純真的少年依舊青澀,善良,也許往後還有很多磨難,但是,我已經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這個國家未來的希望。
和玉郎一同入宮的還有姬容若。她已經大腹便便,懷孕六月有餘。孩子尚未出生,她就沒有了丈夫。尚在服喪期的她,穿得甚為樸素,頭上未簪任何首飾,身穿素色衣裙,又宮人攙扶,在我麵前行禮跪拜。
我連忙將她扶起。人不得不說是個很奇妙的動物。我以前是那麼的恨姬容若,恨她纏著九郎,恨她嫁給九郎。可是,她現在懷了他的孩子,我卻不知怎麼了想要好好照顧她。大約,因為她腹中的孩子是九郎唯一延續的血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