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寶,卻不認“寶”,這確是一種糊塗。不過,這種“糊塗”總有其“難得”之好處:令諂媚行賄拍馬者討個沒趣,悻然卻步。在這樣那樣五光十色的“寶”物麵前,我們身為“居廟堂之高”的為政者,不也正需呂蒙正這麼一種“糊塗”麼?
“頭發諫議”
有這麼一則古代笑話:某公為朝廷諫議官,上任日久,從未“諫議”過一字半言。有一次,此公寫好了一份諫議書,眾同僚議論紛紛:“他長期醞釀,必是一鳴驚人。”誰知他宣讀提案的內容時卻念的是:“我在皇帝吃的菜中發現一根頭發,是可忍孰不可忍!”同僚哄然大笑。自此,此公得了個“頭發諫議”的雅號。不過,你笑就讓你笑唄,他那“諫議”照做不誤,俸祿薪水分文不減。
從“頭發諫議”的故事看來,惟上是尊,惟上是“頌”,遇事專“栽花”,不“挑刺”,模棱兩可,輕描淡寫,一團和氣,明哲保身,恐怕是最保險最省心最平安的“為官之道”。凡官場中有誌當“阿混官”、“太平官”者不妨一試。
《海南僑報》,1993.11.20
王維名句及其他
“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轉黃鸝”,這是唐代詩人王維的《積雨輞川莊作》中的名句。詩中寫盡了山川雨後幽美秀妍的自然景色,尤其是“漠漠”兩句,寫得精神興致,絕妙新奇,極其鮮活,曆為文人所傳誦。
不過老實說,這是古來爭議頗多之句。唐人李肇說“王維有詩句,然而好竊取人文章佳句”,認為王維這兩句竊取了李嘉祐“水田飛白鷺,夏木轉黃鸝”之句。宋人葉夢得對李肇之說提出異議,他認為王維這不是竊取,而是“點化”,是另一種突破性的“再創造”。宋人晁公武則認為:“李肇譏維竊李嘉{右,今嘉祐之集無之,豈肇之厚誣乎?”明人胡應麟則判定“摩詰(王維)盛唐,嘉祐中唐”,決非王竊李句,倒是李用王詩。種種論爭,不一而足。
如果撇開詩句之“著作權”或“版權”什麼的姑且不論,即詩句的藝術性而言,古今爭論諸方“所見略同”,均認為“漠漠”、“陰陰”四字,則“乃現活相”,“爽健自別”,生機勃發,而若剪去此四字,“便成死句,索然少味矣。”
我倒想讚成“王(維)用李(嘉桔)句”之說,誠如葉夢得所說,這不是“竊取”,而是“點化”,而“點化”實實在在是一種更為高明,更為超越的一種藝術創造——給詩句帶來新的內容,新的風格,新的意境,新的生機。這不正是在讚美王維的超人之處嗎?
世界許多事物無不在“點化”著發展。今時的“銀河”巨型電子計算機,是從過去的計算尺“點化”出來的;今天的“波音757”大型客機,同樣是先前那種簡單的飛行器滑翔機經過多少次“點化”而成。科技界如此“點化”,人類社會形態亦然。中國改革開放13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經濟發展迅速,百姓安居樂業,正向21世紀的文明、民主、強大、繁榮邁進。人還是那麼多人,地還是那麼多地,太陽還是那個太陽,為什麼中國今天變得光彩熠熠,神奇耀人了呢?很清楚,隻緣用具有改革開放來“點化”,就像在李嘉祐之句上加上“漠漠”、“陰陰”四個字,一時“乃現活相”、“爽健自別”、“生機勃發”一樣。
詩句越“點化”越秀美,技術越“點化”越發達,修身齊家治國理政也無不如此,越“點化”越進步——這就是結論。
《海南僑報》,1993.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