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音之沒有做聲,算是默認。過了一會,他又開口道:“母親去世前將度母宮交到我的手裏,並囑咐我要照顧好你。母親說我們兩個都是可憐的孩子,但世人的憐憫心總是暫時的。我們要變得強大,成為憐憫別人的人。”
“所以,你引我殺蓮座,是為了讓我變得強大,變得心狠手辣?”
“你如今變得心狠手辣了嗎?”音之看著譚煙笑了,“你學會了三思而行,不再被仇恨所驅使。你沉穩了,明白了什麼叫大智如愚。經曆了他人的欺騙,也經曆了欺騙他人。所以,你不再一味不相信,開始懂得珍惜身邊的人和事。這樣不好嗎?”
“你可知道我曾經對你恨之入骨,我認為你搶走了我的一切。甚至,連落衣留給我的一點點美好回憶也奪走了。你幾乎將我逼到了絕境,過去的幾年裏,我都在仇恨中度過。你知道,你給了我多少痛苦嗎?”譚煙別過頭,握緊了拳頭。
“我一直認為,你和落衣並不般配。落衣愛你遠遠勝過你愛他。當初,如果讓你們在一起,你必定會負了他。落衣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想看到他因為我的妹妹而一蹶不振。”音之看著對方的神色,又道,“母親走後,你擔起南夙的重擔。這份重擔對於十五歲的你來說太沉重了。我原本以為你是撐不住的。沒想到,竟然是我留給你的痛苦,讓你變得無比堅強。”
“你就不怕我會一直恨你,然後殺掉你嗎?”
音之突然伸出手,按著她的額頭,笑道:“那就說明你已經比我強大,已經不再需要我保護了。那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譚煙驚愕地望著音之,眼裏的淚水掉了下來:“你設了這麼大的一個局,差一點讓我,讓你,讓落衣都要死在裏麵了……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傻孩子,我怎麼會讓你們死呢?”音之抬手擦了她的眼淚。他最終還是沒有解釋。譚煙如今不懂,但總有一日她會明白。如果清靜氣不把他逼入絕境,落衣不會答應接手敦煌事務。他也無法抽身去長安做大事。如果譚煙和落衣沒有經曆這些磨難,譚煙不會發現自己對落衣會投入這麼多的感情。
曾經,他說過,他和落衣的位置不同。是的,他是下棋的人,而落衣是棋子。他嘔心瀝血布下每一個子,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們。
譚煙哭著哭著,突然就破涕為笑了:“其實,你也一直在暗示我。木樨花香也好,母親曾經帶過的木樨金簪也好。你是很想認我這個妹妹的吧?”
音之頭一次被問得說不出話來,最後笑了笑,算是糊弄過去了。這一次,他們談了很久,音之難得有興致,說了很多關於母親的記憶。譚煙聽得津津有味。
最後,音之說,敦煌大局已穩,該是讓度母宮回歸南夙的時候了。
譚煙乍一聽,腦子還沒有轉過來。想了好一會,瞪大了眼,望著音之不敢相信。音之衝著她笑,牽著她的手說:“我帶你去度母宮吧。”
去度母宮的路上,音之又笑著說,落衣是個盡心盡職的蓮座。他早就知道度母宮所在,卻一句話也跟你說。音之還叫譚煙回去要罰落衣頂著燭台跪搓衣板。
到了藥殿大門口,譚煙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地方是禁地。順著密道下去是音之哥哥的屍體,他身下的那座寒玉床就是度母宮的入口。
度母宮是一座龐大複雜的地下宮殿。正如同清靜氣所描述的一般,充滿了宗教氣息和神秘感。度母宮裏生活著二百多個人,其中二十七人是上使,其餘都是侍從。侍從一輩子都不能離開度母宮,上使隻有在得到任務後方可離開。所以,度母宮其實是一座不見天日的均台。
度母宮一共有兩個出口,一個出口在藥殿是專供主尊使用的密道。另一條出口在敦煌城外。而度母宮正殿的正上方就是睿王府的棲鳳闕。
譚煙不明白澹台音之為什麼非要在一夜之間將度母宮的一切都交到她的手裏。她一邊聽著,一邊看著音之,突然她開口:“哥……”說了一半,她低下了頭。
音之方才說得太專注,沒聽仔細,就問怎麼了?譚煙搖搖頭,忙說沒什麼。兩人又接著說度母宮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上,舉國上下都震驚了。皇上死了,太子即日登基。也就睡一覺的功夫,皇帝換了。新皇帝一登位,立馬大赦天下。可暗地裏,卻命令金吾衛追殺一個姓譚的公子。金吾衛把全國翻了個地掉也沒能找出這麼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