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等我醒來時，發覺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邊站著王總和行政部小吉。小玫則緊挨著坐在我床頭，流著淚。
見我醒過來，小玫激動地叫了起來：“醒了！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一旁的王總趕緊湊過來，見我醒過來了，馬上轉身對小吉喊道：“快，叫醫生。”
不一會兒，醫生進來了。查看了我一下，說：“還是年輕人身體過硬啊。沒事，醒過來就好，好好養著。”說完就出去了。
我發覺自己頭好像什麼東西綁著，想起身，左手又疼了起來，忙問王總：“我怎麼了？怎麼在醫院啊？”
小玫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眼淚止不住地流著，心疼地說：“別動！”
王總這才告訴我說：“你受傷了。工地上掉下一塊模板，還好你命大。”接著又欣喜道：“這下好了。醒過來就好。”
事後得知，我被一塊從12樓掉下來的模板，從側麵砸到頭和左手臂。原本是可以躲避開的，由於精神恍惚，一時躲閃不及。幸好帶了安全帽，隻砸著後腦勺和左手手臂，造成輕微腦震蕩和頭皮損傷，左手手臂骨折。
“這樣吧，小吉，你留下來照顧公子。我回公司了，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王總說道。
小玫趕緊站起來，說：“王總不用了，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照顧楊陽。”
“你一個人行嗎？”王總關心地問。
“沒問題。您就放心吧。”
王總似乎理會到什麼，這才叫上小吉出去了。
病房裏，小玫愛憐地坐在我床邊，鬱鬱地說：“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閉上眼，沒搭理她。
“還生氣呢！”小玫嗔道。
我睜開眼，盯著她硬硬地說：“你走吧。”
“我走了誰照顧你啊。”
“我不需要你照顧。你還是去照顧別人吧。”我賭氣著。
“你說什麼呢。”小玫責怪著，接著伸過手輕撫我的頭，“還疼嗎？”
我拒絕著她，又閉上了眼睛。
小玫固執地用臉貼著我臉，似有難言之隱：“陽，我愛你！請你相信我。”
我仍然默不作聲。感覺到小玫的眼淚灑在我的臉上，熱乎乎的。不免又憐惜起來，想起身，剛一用力，左手臂就疼得我叫了起來。
小玫趕緊抬頭，關切地問：“叫你別動。又弄疼了吧。”
“我的疼不在身上，在心裏。”我埋怨著。接著又問，“說吧，他是誰？”
小玫故意反問：“誰？”
我瞪了她一眼：“奧迪A4！”
“是你自己想多了。”小玫仍狡辯著。
小玫見我不吱聲，知道我生氣了，終於鼓起勇氣對我說：“等你傷好出院，我再告訴你好嗎？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你的傷。”
我聽小玫這麼說，心裏稍微好受些。勸慰說：“你去上班吧，別叫公司說你閑話。我傷也沒大礙，自己應付得了。”
“不。我想好了，準備請年假照顧你。要是不批假，我就辭職。”小玫態度很堅決。
“你辭職吃什麼啊？”
“你養。你要養我一輩子。”說著，將臉貼了過來。
小玫果然請了年假，一直在醫院照顧我。
一個星期後，頭上的繃帶拆下了，頭皮傷也差不多快好，手臂仍然裝著夾板，吊著繃帶。在征得醫院同意後，我出院在家靜養。
小玫工齡短，年休假隻有5天，隻能接著請事假，每天買菜做飯伺候我。
出院第二天，吃完晚飯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忍不住還是開口問小玫：“現在可以說說吧？”
小玫知道回避不了，稍作猶豫後，緊緊依偎著我，生怕我會忽然間消失。怯怯地說：“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更不能……”小玫吞吞吐吐。
“別磨嘰了，你說吧。”我打斷她，催促道。
小玫開始講述著她的故事：“他叫林楓，我大學的同學，也是大學時的男朋友，上海本地人。畢業後，憑著父母的關係考取公務員，留在上海一所稅務局工作。我畢業來深圳後不到一年，他也辭掉了上海工作，到深圳來發展，在你們南山科技園注冊了一家科技公司，在鬆崗租了一層廠房，做電子3C產品代加工業務。原本我跟他早就斷了聯係，可是，一年前，也就是認識你之前，他通過宋韻茹找到我，想繼續跟我好，我沒答應。”
“在校時，他是學生會主席，人比較活躍，宋韻茹一直暗戀他，可他一直追求的是我。快畢業時，宋韻茹知道我跟他斷了關係，於是開始追求他，他就是不理人家。宋韻茹發現他來深圳後，仍不死心追他。他本來接受了宋韻茹，兩人也開始相處。可是，當他發現我跟你好了之後，又反過來要重續前緣，被我拒絕。”
小玫接著說：“我跟他之間原本就是恩情多於愛情，我一直把他當哥哥。我爸媽去世得早，家裏沒錢供我讀大學，靠村裏幫忙才申請到助學貸款。在校時，我靠打工維持學業，日子過得實在艱難。這時，他來到我身邊，經常幫助我接濟我。我大學後來的學費以及生活費都是他家裏給的。”
小玫眼睛裏已經閃著淚花，我從茶幾上抽了紙巾遞給她。她擦著眼淚，繼續講下去：“大學期間，每到周末，他就會帶我上他家。他爸媽開始對我很不錯，後來覺得我是外地人，上海人比較排外，就開始對我不冷不熱，到最後阻止我們來往。可他仍然不放手，還跟父母鬧翻了。”
我追問著：“那你在學校時對他到底是什麼印象？”
“其實，我對他一直沒有那種感覺，也曾試著讓自己接受他。他這個人狂妄自大，也很自私。雖然是學生會主席，可人緣卻很差。但他畢竟給過我太多的幫助，我很難開口提出分手，以德報怨的事我做不出來。冥冥中似乎老天可憐我要幫我，大四那年，在他父母幹涉下，他主動提出分手。”
小玫停了停，接著說：“在深圳我認識你後，他知道了又來纏我。我一直躲他不跟他見麵，怕你知道後誤會。前幾天，他給我打電話威脅說，如果不見麵就……。”
“就怎樣？”我急著問。
“我也不知道。”小玫猶豫著應付我。
“那你們一共見過幾次麵？”我繼續追問。
“認識你前見過兩次，第一次跟宋韻茹一起見的，第二次是兩個人。認識你後，他幾次打電話約我，都被我拒絕了。再就是春節從廣州回來後這些天，見過幾次。”小玫應答著。
“他沒對你怎麼樣吧？”我急切地問。
“沒有。”
“那……你們在學校時發展到什麼關係？”我試探著問。
小玫一副很難啟齒樣子：“就一般的男女朋友關係。”
“有沒有跟他那個？”我直奔敏感話題。
小玫猶豫了一下，似乎很緊張但語氣卻很堅決地說：“沒有。”
一陣沉默之後，小玫再次投入我懷裏，流著淚深情地說：“陽，我真的很愛你！我再也不會了。”
我用右手摟著她，心卻猶如刀絞。
“你把他的電話給我，我要當麵跟他談談。”我語氣堅定地說。
小玫聽我這麼說，緊張得立即抬起頭：“你要幹什麼？”
“放心，我隻是想跟他談談，讓他不要再糾纏你了。”我解釋著。內心隱隱覺得小玫隱瞞了什麼，我要搞清楚其中的秘密。
“不要！我今後再也不會理他了。”小玫依然一副緊張的樣子。
我不依不饒。小玫隻好不情願地把林楓的手機號告訴我，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12
在家靜養了20天，頭傷早已痊愈，手臂也拆了石膏夾板。期間小玫陪我去醫院進行過幾次複查，一直精心地照料著我，小心翼翼地陪伴在身邊。
我看傷好得差不多，勸小玫去上班。小玫也覺得我可以自由活動了，答應我回公司上班。
下午一個人在家無所事事，我突然想起小玫和林楓之間的事，心裏不免隱隱作痛。這段時間，雖然表麵上很平靜，但心裏一直堵得慌。
我給林楓打電話，直截了當地說：“你好！我是楊陽。我們談談，就今晚，你訂個地方吧。”
電話那頭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傳來林楓的說話聲：“好。晚上7點，科技園山泉酒吧。”
晚上一見麵，原本以為免不了一場激烈的爭吵。可出乎意料的是，林楓心平氣和地對我說：“喝一杯？”
我說：“我傷還沒全好。”
“怎麼？受傷了？”林楓有點意外。
我說：“不關你事。說正事吧。”
林楓自己倒了一杯，自顧自地飲了一口，接著點上一支煙：“我知道你遲早會找我。我也知道胡玫對我早已死心。”
“那你為什麼還要糾纏她？”我強忍著怒火。
林楓舉起杯，一口幹了下去：“我不甘心啊！我和我家人為她付出那麼多，最終落得個雞飛蛋打。”
“這是胡玫的錯嗎？你捫心自問一下。”我替小玫爭辯著。
“怎麼？她都對你說了？”
我沒吭聲，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是，不錯。胡玫沒有錯，都是我爸媽的錯。”說著，一杯酒又下肚了，“可是，我們四年的感情啊？四年？你知道嗎？”
我正要反駁，接到小玫電話：“你去哪了？怎麼沒在家？”
我說：“我在外麵。你不用等我。”說著掛斷電話。
“是她的電話吧？”林楓追問著。
我沒理他，可電話又響了。顯然，小玫已經意識到我跟林楓在一起。我掐斷了電話，幹脆把手機關了。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分手嗎？”林楓已經有些醉意，“沒想到四年的付出，卻換來她……她這個破鞋！”
林楓這句話讓我震驚得跳了起來。我一把抓住林楓的衣領，吼了起來：“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哈哈，我胡說！她沒告訴你嗎？”林楓陰笑著，臉上扭曲著，表情異常的痛苦。
我強忍著怒火，不知道林楓的話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小玫遭遇過什麼。
林楓可能發覺自己太衝動，話說過頭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兩人漸漸平靜了下來，場麵一下僵持著。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還想跟她重修舊好？”我打破沉默。
“可我總是忘不了她。”說著，眼裏分明閃著淚光。我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
“我之所以辭掉上海公務員工作來深圳，就是為了她。”林楓接著說。
“那你知道她對你的真實想法嗎？”我問。
林楓擦了擦眼淚，穩定了一下情緒，似乎清醒了些，說：“現在知道了。前段時間跟她見麵，她跟我說她一直就把我當哥哥，她說之所以在學校不好拒絕我，是因為我家對她有恩。”
林楓停了停，接著說：“其實今天你不找我，我也會找你。這段時間我想明白了，我要跟你說清楚，我跟她已經沒有關係了，我也不會再糾纏她了。她一直以來對我就沒有那種感情，她真正愛的人是你。”
林楓態度的突然轉變，出乎我的意料，竟然一時無言以對。
“放心吧，楊陽。好好待她！”說著起身離開。
我開車回到家。一進門，小玫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表情複雜地注視著我。
“你跟林楓談了？”小玫急切地問。
我默不作聲。此刻，我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徑自進房間，拿著衣服到衛生間衝涼。出來後，小玫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眼睛看著我，充滿了期待。顯然在等我開口。
我隔著她在沙發上坐在下。目不斜視地望著電視方向，說：“你還有事滿著我。”
小玫轉過身，想要挨著我。我沒好氣地斥道：“別碰我！”
小玫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幽幽地說：“知道了。”
“你就不想對我解釋一下嗎？”
“我沒有必要解釋。”小玫的態度讓我有點吃驚。
我更來氣：“我沒想到你會是這樣一個下賤的女人。原來在我和林楓之前，你就已經……”我沒法說出口。
小玫震驚了，旋即，眼淚刷刷地往下流。此刻，眼淚已經打動不了我。
“原來，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女人？”小玫邊哭邊說，不停地搖著頭。
不一會兒，小玫停止了哭聲，穩定了一下情緒：“那林楓有沒有告訴你原因？”
我沒做聲，心裏卻是希望知道究竟。
“既然你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小玫擦著淚，“我曾經跟你說過，我8歲那年，爸媽離開了我。沒辦法，隻能依靠叔叔嬸嬸養大。16歲那年的中秋之夜，乘嬸嬸不在家，禽獸不如的叔叔酒後將我強奸。”
我一下震驚了。
小玫接著哭訴：“我當時昏死了過去。等我醒來後，嬸嬸跟叔叔正在吵架，嬸嬸罵叔叔不是人，連親侄女都不放過。我從床上爬起來，哭著就往外跑。趁著夜色，我翻山越嶺一口氣跑到大姑家。我哭著將叔叔強奸我的事告訴她。”
“大姑一邊罵著一邊安慰著我。我對大姑說我要去告他。大姑忙勸我說：‘孩子，事已至此，告他也換不來你女兒身啊。讓他去坐牢，你嬸嬸一家今後還怎麼活啊？你就忍忍吧，孩子啊！’我無言以對。這之後，大姑就讓我住在她家，一直到上大學。從此，我就再沒有回過老家。我無法麵對那個禽獸，更害怕村裏的人知道這件事。”
小玫接著說：“這段經曆一直像夢魘般折磨著我，我生怕別人知道這段往事。大四那年，我如實告訴林楓，這也就是他要分手的原因之一。認識你以後，我一直擔驚受怕，害怕你知道後離開我。遇到你，我常常在心裏暗自慶幸，覺得老天太眷顧我。我太在乎跟你的這份感情，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享受著你帶給我的甜蜜，卻一點自信沒有。整天誠惶誠恐，處處小心翼翼地嗬護著你，害怕突然間失去你。”
“這就是我的遭遇。如果你仍認為我是個下賤的女人，那就請便吧。”小玫最後說道。眼淚仍不住地流，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和痛苦。
聽了小玫的哭訴，我一時竟不知是欣慰還是難受。
兩人在客廳沉默著。
“不早了，睡吧。”我打破沉默。說完，我進了客房，關上門。
13
早上起床，小玫早已準備好早點。
我洗刷完畢來到客廳，小玫正等我吃早餐。兩人默默地吃著，誰也不說話。小玫不時抬頭觀察著我的情緒，我裝作沒看見。
吃完早餐，我開口了：“昨晚我考慮了很久，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這些天發生這麼多事，我需要冷靜想一想。”
小玫沒吭聲。眼裏含著淚花，默默回到自己房間，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拿著包就要出門。
我想起小玫原來住的房子已經退租了，趕緊問：“你住哪？”
“不用你管。”說著，頭也不回地出門了。留下我一人，六神無主。
上午10點，接著李欣桐的電話。電話裏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通：“公子，你跟小玫到底怎麼了？問她她不說，隻是一個勁地哭。”
我默不作聲。
李欣桐急了：“你倒是說話呀，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沒好氣地說：“你去問她吧。”說完，掛斷了電話。
我仍然在家養著傷，一個禮拜沒有跟小玫聯係。小玫也沒有給我打電話。期間，李欣桐給我來過一次電話，說小玫生病了，高燒。現在住在她家，要我去她家看看小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