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紅顏(1 / 3)

驟雨初過,散亂的烏雲還並未撤去,天空因此並不十分晴朗。陽光斜斜地從雲間灑下,透過潮濕的空氣,將天地映出一片晦陰晦暗。

笑含在泥濘的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地上到處都是雨水肆意衝刷過的痕跡,雨水在低窪處積成大大小小的水窪,反射過陽光後將雲影之外的天地照得透亮。走過半晌,他停在一棵樹下,一邊低聲喘息一邊抹著額上的汗,輕揉疲累的身體,環顧四周後找了塊稍幹的地方放下書篋,取出些幹糧啃了起來。

雨霽初晴,天空總是幹淨的,偶爾有風吹過,夾著泥土花草的清新,吹出些輕快涼爽的味道,然泥土的厚重氣息卻正是源自濕潤空氣中殘留的微塵,而他不覺,抬頭看著幾近傍晚的天色,一聲長歎中吐出一口濁氣,起身背上書篋離去。

荒山野地,偶有孤鴻長鳴,聲遠悲切,人少有來往亦不多聞。天地易見蒼茫淒色,於這荒野漫漫,黃昏去罷迅速,夕陽向西的少許功夫就已沉下山去,星夜來臨。天地寂寂,遠山迷蹤,笑含藉著月華星光趁夜走山路。

荒野無燈,總會讓人感到孤獨害怕,尤其突然響起一陣兒不知名的鳥啼聲,聲傳四野毫無阻隔,天地更添死寂,陰沉可怖。他心中悚然,隻想趕快尋著一戶人家或者一座寺廟借宿一晚。

黑暗中一點冷冷微光並不突然地闖入了他的眼中。

”我真是累壞了,這等荒郊野地哪兒來的燈光。”笑含自嘲著,拍了拍頭,再定睛望去時,發現確實是一點光亮仿佛在風中搖曳,忽左忽右忽明忽暗,在黑夜掩映中尤有幾分昏暗。他頓時喜形於色,顧不得勞累,向那微光來處快步走去,不多時便已近至那微光附近。藉著月光看去,卻是卓然吃了一驚:月色重影之中赫然一座墓地綿列!

堆起的墳丘有一人之高,黑暗中從遠處看來並不明顯。它們分散在四處,墓前石碑上凝著些許水珠在月光下閃著慘白而又昏暗的光,墳丘間野樹雜枝橫生,上邊掛著一些憑吊死者的白布隨風飄動,“呼呼”作響,恰如一個個黑黢鬼影憑風而行。他頓時寒上心頭,隻聽墳間索索之聲四起有如鬼語,背後風行掠過如魂之行,簇簇悉悉之聲響個不停。而那微光赫然為死人磷骨所發,便是傳說中的“鬼火”!

他頓時嚇得毛骨悚然,莫名寒意席卷心頭,再也不敢多待一刻,大叫一聲,不顧許多,轉身飛逃而去。

他腳下時深時淺,或踩上碎石斷木,幾次差點扭傷,腿上更傳來陣陣刺痛,想是慌不擇路闖入了荊棘叢中,雙腿被刮得鮮血淋漓,卻是不敢停下來查看,一麵忍著害怕拚命的跑,一麵又凝神細聽周圍的動靜。沒幾步竟被一塊大石絆倒,他以為自己被惡鬼抓住腳踝,心中恐懼頓時升到極點,腿也不聽使喚的使不出分毫出力氣。他大叫一聲,腳下一軟,當下便沿著路坡向下滾去。但見黑暗中連打幾個滾,突然在一段暗坡處漏了下去,掉進了地穴深處。

一個沉悶的墜地聲響起後,一切又歸於寧靜。

※※※

不知過了多久,笑含突然醒來,後背脖頸疼痛不已,腿上更是疼得厲害。隻聽“嘶”的一聲,他吸了一口冷氣,強自撐著身體坐起來。

月光從他跌進的洞口處射入,環繞著他形成一個月華光暈,朦朦中有些昏暗。

他想起自己方才從一個坡上滾下來,現在卻不知是在什麼地方。隨即抬頭向上方的洞口望去,那洞口竟有一人多高,此刻望去仿佛雲間影月一般遙不可及。他頓時生出一股無力之感,心中苦叫著“這可怎麼辦”,這一氣餒身子便也向後麵的石壁上靠去,向地上撐去的手掌卻按住了一個東西:正是他的火折子。

一點火光照亮了地穴。

這是一個鑿刻很平整的通道,有些狹窄,隻能容兩個人並肩而行。通道前後各依稀可見一道石門,昏暗中看不出通向什麼地方。

笑含前後看了看,側耳聽去,黑暗中隻聽一陣簇簇悉悉,格外安靜,便是連鳥叫的聲音也沒有。他心中有些害怕,卻是再次抬頭向上望去,歎了一聲後扶著石壁向其中一道石門走去。

他費了一番周折將石門推開,隨即從裏麵流出一層幽白之光。

這是一個光亮的地下世界,裏麵站立著兩排陶製兵傭,皆是濃眉大目虎背熊腰,身著鎧甲手持刀戟,前排另有四座跪傭成搭弓射箭之勢,兵家威勢不減反增,且不說栩栩如生,幾分生氣卻也神似。地下淩亂的擺著不少銅錢,便是所謂的金錢鋪地,徑直鋪到前方的石壇處。石壇周圍矗立著四根石柱,每根柱子頂端都鑲著一顆夜明珠,照亮了這地下殿堂。石壇中央放著一座齊胸高的石棺,不論其長,便是寬度也到了笑含臂展的長度,其高大之威不言自明,而石棺前麵的有一塊四尺見方的置寶石,上麵插著一柄劍。

原來這是一間古墓!

他剛掉下來時已有預見,現在見到了裏麵的情景,心中的驚懼仿佛令他跌入穀底,一股寒意驟然生出席卷全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頓時忘記了疼痛,一顆心跳的極快,在這寂靜墓室中竟也仿佛聽見了。慌亂間他呼吸粗重,身體顫抖著仿佛無力般扶在石壁上,動也不動。

四顆夜明珠散發著光芒照在這個古墓中唯一的生靈身上,隱隱透著幾分冰冷,像是人的眼睛一般突然間活了過來,想要把他看個頭徹。整個古墓中安靜的隻能聽到一個人的呼吸聲,卻又安靜的聽不到一個人的呼吸聲。

笑含一直不敢閉上眼睛,害怕有鬼怪之類的東西突然出來害了自己。但除了這些兵傭棺木外什麼也見不到,恐懼是自己在嚇自己。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十年時光一樣漫長之後,恐懼竟漸漸沒有了剛開始時的厲害,他緩和了情緒,抬頭向裏麵掃了一眼,忍著不安小心翼翼地向深處走去。

古墓內除了那些葬品外什麼也沒有。四尺見方的置寶石上蒙塵甚厚,那柄劍直直插在上麵,原本金色劍柄已看不出來,絡金絲編織的劍穗垂落一側,顏色亦已暗淡。笑含站在置寶石前麵,目光怔怔地望著,想也沒想地握住劍柄,然後拔起。

“蹡踉”一聲,劍應聲拔起,劍光秋水一閃而逝,突然擴向四周。就在他不覺之處,奇詭影像憑空而生,萬千兵魂綿綿排開,浩蕩之勢猶勝無聲驚雷,似要將執劍的人吞沒。

爾後影像動蕩,似一陣風,刮過了,影散了,什麼也沒有了。

一片寂靜中,笑含的心思全然在劍上,竟對身後的景象毫無察覺。他提劍近至眼前,一道明光隨即晃入眼內,隱隱有寒氣噴發,煞是逼人。一層淡淡的光輝於劍鋒處凝而不散,神鋒不斂。劍柄處有兩個清晰可見的古樸篆字,分明是那劍的名字——定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