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1 / 2)

喬大風再次厭倦了。沒意思,實在沒意思透了。吃沒意思,喝沒意思,戲弄的快意蕩然無存。喬大風不忍再和唐喜兩口子玩這個無聊的遊戲,有些可憐他們。那天,喬大風那樣說,隻是想試探一下唐喜兩口子的底線。對他的惡,他們能容忍到什麼程度。沒想到……喬大風不是驢,見了女人就上。他的惡是裝出來的,就像女人臉上的脂粉,塗得再厚,也不會長在臉上,成為臉的一部分。歸根結底,他不是惡人。

陰鬱浸泡著喬大風的雙目。活著沒意思,幹嗎還要活著?其實,死也沒意思。不同的是,死了眼睛能閉上。閉上眼睛,就不用再看這個世界,還有……死了,不會有人找他索債。一了百了,喬大風太清楚那些人為什麼選擇那樣的路。隻有絕望到極點的人才會領悟吧。

繞了一圈,還是繞回來。這道坎,終究是邁不過去的。

連著幾天,喬大風都在琢磨怎麼離開。他不想死在這兒,不想給唐喜添麻煩。他不想因為他的死連累任何人。那些人因他欠債,但追根源,不是他造成的。死就不同了。不管怎麼說,兩口子好吃好喝侍候他這麼多天。兩人看守得緊,喬大風找不出任何機會。一天晚上,喬大風裝病,讓唐喜拉他去醫院。唐喜摸摸喬大風的頭,不知從什麼地方搬來醫生。那個扁嘴醫生給喬大風檢查一番,沒說喬大風什麼病,卻開了個方子。第二天,黃桂花開始給喬大風熬中藥。喬大風這輩子還沒喝過中藥,一口下去就直吐出來。唐喜和黃桂花輪番勸,喬大風再次動了惻隱,硬著頭皮端起碗。

逃是沒有可能了。喬大風不得已,在唐喜又一次套他的時候,說我不能全部還你。唐喜眼睛一亮,急切地問,能還多少?喬大風說頂多一半。唐喜說一半也好呀,什麼時候還?喬大風頓頓說,我得回趟家。唐喜當然要跟。喬大風說隨便。喬大風真的不想騙他,可有什麼辦法呢?

兩人走著去的,唐喜沒開三輪。坐車也好,步行也好,喬大風無所謂。喬大風奇怪的是,唐喜恨不得一步跨到鎮上,為什麼堅持步行?

唐喜不停地恭維喬大風,一副諂媚的樣子,似乎一不小心,喬大風就會讓他人頭落地。但很巧妙地,唐喜穿插著自己的不幸。那是唐喜從未透露的私密,聞知出事,他便陽事不舉。於是諂媚像溢出河渠的水,轉眼漫成一窪窪淒苦,仿佛天底下的災難,都濃縮在那裏。

喬大風突然明白了唐喜步行的用意。唐喜把十幾裏的路當成舞台,時間拉長,才能充分表演。為了套喬大風的話,不惜糟蹋自己。喬大風答應“還”一半,唐喜仍不知足。如果喬大風確實能還一半,且有這筆錢,這個時候喬大風會改變主意。還一半與不還一樣,唐喜不會感激他。

天氣已經轉涼,風不大,但挾裹著秋末特有的寒意,看著綿軟,柔韌,勁道卻足,貼著皮膚遊走,見孔就鑽。樹上的葉子已所剩無幾,勉強掛著,瑟瑟地抖。

如果我全還你,你怎麼謝我?喬大風站住,直視著唐喜。

唐喜像颶風中的樹葉,顫抖得瞬間失去形狀。好一會兒,他才定住扭曲的身子,目光灼灼,喬老板,你要我怎麼謝,我就怎麼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