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雲就像是慈母在叮囑將要出行的遊子,她的話聲漸漸被她自己的眼淚淹沒。
獨孤敗覺得心裏很堵,有一股熱氣直接從胸臆間衝往心裏,而有一種液體也嚐試著朝眼眶處湧去。
他一動不動地坐著,身軀微不可察地顫抖。
何曾有人像母親一般關懷過他?
現在終於有了這麼一個人,卻又不得不分開,而且不是生離,是死別。
他的生母,又是在何處?
他甚至不知道母親的名字,生母除了給他生命就隻給他留下了一片空白。
他的身軀忽然劇烈地一震,眼淚終究沒有流下——
“獨孤敗早已隻會流血。”
他緩緩起身,垂首說了一聲:“我去睡了,姑姑。”
他走得很快,就像是害怕自己忽然改變主意停下一般。
獨孤雲輕輕走過去,坐在獨孤敗方才坐過的地方,她仰望星空,淚已盡,回味著短暫幾天的相聚與悲歡。
這是她最後的夜晚,已舍不得用來睡覺,隻有泛濫在回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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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和大地由遠及近地崩毀,井口將是最後被毀滅的地方。
獨孤敗和獨孤雲的氣色看起來都很好。
獨孤家的兒女絕不會在別離之時哭哭啼啼,表現出小兒女的情態,英雄的後代,有著鐵鑄的心。
獨孤敗站在井口處,劍匣背在背上,做最後一次回頭:“姑姑,你說過要告訴我最後一個秘密。”
“其實……我就是你的生母。”獨孤雲顯得很是坦蕩,像是解除了多年的枷鎖。
獨孤敗如被雷擊,身體不住地顫抖,嘴唇忽然發白,眼眶劇烈地跳動。
他已說不出半個字,盡管他很想衝過去抱住獨孤雲大喊一聲娘親。
他已不會再有那樣的機會,他現在再返回與娘親同死,豈不是辜負了娘親的良苦用心。
獨孤雲笑著揮手:“孩子,好走!”
刹那,她身周圍的時空帶著她的人一同破碎,變得迷蒙如霧。
獨孤敗原來是一個不倫而生的孩子,可獨孤雲還希望自己的兒子和同母異父的姐姐成婚。
——因為獨孤雲就是一朵雲,追逐幸福的風吹來,沒有什麼能擋住雲的腳步。
獨孤敗慘然一笑:“娘啊,這幾天,我已很滿足!”
他毅然轉身,跳入了井口。
他又從另一個井口衝出,亭台無恙,恍如一夢。
這一夢之間,卻是獨孤敗永世難忘的。無父無母的他,找到了生父生母,洗雪了生父的汙名,得到了母親的關懷。
這絕不是夢。
獨孤敗已看到了陸雲雙和跟在她身後的薛不凡。
任何人都看得出陸雲雙的焦急,她的嘴唇都已發白,手腳都冰涼。她是在為獨孤敗擔心。
薛不凡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他將鏡天之井唯有獨孤敗能入的秘密告訴了獨孤敗,為這事原本已經被陸雲雙狠狠地斥責了一頓,現在竟又見到獨孤敗活著出來,他的手捏緊,配合著那樣的眼神,述說著他想要狠狠地蹂躪獨孤敗的衝動。
獨孤敗走過去,卻先朝薛不凡打招呼:“多謝薛大哥,我才能見到姑姑。”
他並不想說出與陸雲雙至親姐弟的事實,他要顧及陸雲雙的感受,也要維護父母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