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浮影中,如電弧掠過蒼穹。
極速飛掠的時候,有神的眼注目八方,耳聽十路,但是思緒卻一分為二甚至分為三或更多。
他將自己的思維抽象為幾個獨立人格的生物,在自己的腦海中演繹著不同的故事與傳說,並一麵琢磨著劍法的精義,另一麵又如哲人一樣思考著生命的終極意義。
事實上跟白日做夢完全是一回事,隻是他從不把這當白日做夢而已。
他覺得這是自娛自樂的好法子,白日夢中他至少不會寂寞。
因為他拒絕寂寞,那切割靈魂吞噬肝腸的寂寞,難以救贖的苦難包裹之下的寂寞,絕非是未經人事的人而能懂得的寂寞。
他的腳步忽然停下,盡管還有一線夕陽鑲於天際,仍未消逝。
因為他再一次望見了昨日留下的記號。
記號是一隻雪人,巨大的雪人,足足稱得上巨人,有數十人高。
這是他昨晚堆的雪人。
他堆雪人並不用眼睛,而是憑借直覺,因此黑暗並不能阻擋他派遣寂寞的娛樂方式。
這當然也是留作路標的方式。
然而奔襲了數千裏之後,他再一次發現了這個標記,意味著他又一次回到了原點。
蒼白的原點。
他承認自己對於方向的辨別簡直還不如一個白癡,一條極普通的至多四五個分叉的路,他不走過數十遍是絕對記不住的。
但他總自認為很聰明,所以他很驚愕的停下,很驚奇的發現自己迷路了。
可是他的樣子一點也不懊惱,他甚至還在笑,笑容連半分自嘲的意思都沒有,自語:“據說天才都很容易在人生的道路走失,因為他們已超越了時代的步伐。”
他取出腰間的刀。
樸刀狀,飲龍刀。
漆黑的刀身,厚而重。
刀鋒甚至已鈍,如鼠牙留下的齧痕。
但是他並不怎麼在意,隨手將刀作鐵鏟使,挖了一個洞,很深,數十丈,再掘數尺一定就能掘出冰雪下的凍土。
然後用刀背將坑中的雪拍實,最後很舒服的躺在遮蔽風雪的安樂窩般溫暖的坑裏。
無論什麼情況,他都會盡量使自己過得舒舒服服的。
星光皎潔而深邃,像極美麗的眼。
夢想著可愛的姑娘如星星般對他眨眼,他進入了夢鄉。
當他醒來的時候,似乎蓋著厚厚的棉絮,喘不過氣。
是雪洞邊的積雪塌陷,將他埋住了。
如果換了別人被埋了一夜,就算不凍死,至少也給清算了半條命,但獨孤敗竟然沒事人一樣,寒意全無,惺忪的睡眼似乎訴說著還想再睡半個時辰的願望。
他懶得理身上的積雪,閉眼,整頓,卷土重來,向夢鄉進攻。
“噠噠……”啄木鳥般的聲音很快將他從夢鄉裏拉出,身上的覆雪也有些鬆動蓬鬆。
積雪如滾水般翻動。
那是因為雪地上麵一隻巨大的白雕正在覓食。
獨孤敗看來是它的目標。
眼前天光霍然,白花花一片,跟著衣領和腰部一緊,身子騰雲駕霧般飄起,耳畔風呼如潮。
定睛看時,紅日如磨盤,看起來不比磨盤小多少的白雕在白雪中高飛。
鳥爪中是獨孤敗,獨孤敗看得清白雕乳黃色的爪和腹部雪白的翎羽。
他緊盯著黃色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