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淺轉百回,直通入地底深處。
不知手足並用爬了多久,獨孤敗終於看見遠處井口大小的光亮,爬得出洞口,雙目霍然一亮,竟似來到了無比寬廣之處。
凝神看時,腳下以及四壁的石壁都打磨得十分光滑,四壁隱約有一些雕琢的痕跡。鑿痕已淡,想是年深日久的緣故。
場子方圓數百丈,左壁雕琢幾隻梅花鹿,以“九鹿”寓“久祿”之意,右壁雕刻奇山險峰,峭拔如活,前壁鑿痕精細,寫意數筆以為波紋,勾勒海澤河川,綿綿之水幾乎將要從石壁中奔湧而出。獨孤敗回頭看鑽出來洞口所在的石壁,卻是一副宏大的畫麵,一名魁梧的鑄劍師正揮動器具,錘煉手中劍器,那鑄劍師的麵目受歲月侵蝕已變得極不清晰,但獨孤敗近乎本能地一眼就想到了終南山上的鐵師傅。鑄劍師腳邊有三隻彎曲寫意的爐鼎,細看卻是三個古篆——歐冶子!
獨孤敗心道,想必此地就是歐冶子大師當日鑄劍之所在了。
神劍名傳萬世,大師卻不複存在了。
神劍是否就是大師生命的另一種延續?
抑或大師將自己的生命鑄進了劍中?
獨孤敗對著畫壁微一拱手,自語道:“怎麼說我也算是半個鑄劍師,也算是歐冶子先生的徒子徒孫了,雖然不肖得緊,但還望祖師爺保佑則個,混蛋這條小命還不想交待在這裏!”說這些話之前獨孤敗一直有大禍臨頭的感覺,說完之後他就理所當然的將一切拋在了腦後。
他生怕被常二等人發現,聲音壓得極低,但那石壁中的歐冶子竟似聽到了他的話一般,雙目似有似無向獨孤敗掃了一眼。
獨孤敗暗道有鬼,揉了揉眼睛,卻見壁上的歐冶子仍專注著手中的劍,似乎除了劍天底下已沒有任何事物值得他看一眼。
“對了,地底深處的密地何以如此明亮?”獨孤敗抬眼向頭頂望去,隻見密地中央,懸著一麵太陽也似光明璀璨純白奪目的石頭,照徹地如同白晝。
若是能有【羽化境】的眼力,差可看清明亮的白色光暈之下,石頭的本體是黑黝黝的一塊磁石,縱橫各數丈,圓潤無棱,光可鑒人。
正對磁石之下,乃是凹陷下去的一個巨大池子。
不過池中並沒有水,池中有的,僅是劍!
劍池!
長短不一、或輕或重、或純白光潤、或黑亮致密、或斑駁古樸、或精致優雅的劍雖排列的密密麻麻,隱然間又錯落有致。
背脊又是一陣炙痛,【承影劍】蠢蠢而動,獨孤敗卻感到一種莫名的驚恐和抗拒,本能地覺得劍池之中潛藏著莫大的凶險。
劍歸劍池,豈非如同人入墳墓?
神劍【純鈞】,難道已在墳墓中蟄伏韜晦、沉寂了數千年?
背脊處的【承影】躁動不安,獨孤敗把心一橫,反手摸在背上,強忍痛楚拔劍,不料【承影】卻顯得十分抗拒,無論如何都拔不出來。
獨孤敗臉漲得通紅,額頭汗珠涔涔雨下。
他霍然間長籲一口氣,放棄了拔劍。他自語道:“我倒忘了【承影】兄也算是神劍一把,未必就比不過【純鈞】了。一山之中,豈能二虎並容;劍池之中,豈能雙劍並立?兩柄神劍就如兩名絕代高手,相互聞名、各有所長、相互忌憚卻又傲然相立,既生相惜之情又存決勝之意……其實神劍又何必執著於虛名,承影兄,你說是也不是?”
背脊中的【承影】似乎聽明白了獨孤敗的話,頃刻間安靜下來。
正在此刻,一聲恐懼的尖叫自劍池中傳來。獨孤敗神色大變,這叫聲分明就是楚玉萱的聲音!
他神速一展,身形連晃,便已不見。
手腳被縛的楚玉萱被推倒在地,裙子被撕掉了一大半,常二隨手將撕掉的裙子扔掉,又要再行撲上。
那瘦高男子負手而立,臉存戲謔與不屑神色,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色膽包天,以下犯上,淩辱小姐,你好大的膽子!”聲音飄忽不定,似乎隱藏在影影綽綽的劍叢之中,又似就在耳邊響起。
常二臉色霍然大變,慌道:“秋劍使,是……是獨孤敗!”
那瘦高男子傲然負手,淡淡道:“故弄玄虛,也不見得有什麼本事!”
常二急忙拎起楚玉萱,退到秋劍使身旁,道:“秋劍使,此子狡詐非常,不可大意!”
“咱們有人質在手,還怕他不成?獨孤小子,再要裝神弄鬼,我便殺了這丫頭!”說話間長劍出鞘,嗡嗡鳴動,寒氣淩人,朵朵青霜如花般在劍身上下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