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白玉瓶裏插著一隻白花,上麵還帶有凝結的露水。
白衣女子坐在翡翠椅上,名花美人兩傾國。
獨孤敗卻沒有坐,他的神色與其他的流浪者一樣,蕭索而孤寂,眸子裏似乎藏有一整個冬天,一萬個寒夜。
“請坐!”白衣女子的聲音很幽雅,便如一曲清笛,她的坐姿也很端莊。
似乎原本的柔媚隻是一種偽裝和臨敵的戰計。
“你至少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獨孤敗仍沒有坐,甚至除了喉嚨和嘴巴外沒有一處哪怕有一丁點多餘的動作,他似乎顯得很局促。
浪子們到了家中或是類似家的地方,是否都會有這種局促和不安?
近鄉情更怯,回歸對於浪子們來說比離別更殘忍。
他們寧願永久的流浪,也不願回到魂牽夢縈讓人神傷的故土。
因為,心中的那個地方早已回不去了。
“我是狐妖,六尾狐妖。我不喜歡人類的名字,你可以稱我為白狐。”
獨孤敗的雙目瞬間變得哀傷,望著溫軟的座位卻不敢坐下,道:“我不喜歡人,我喜歡野獸,我最敬重的便是狼!”
白狐似乎來了興趣:“為什麼?”
“野獸們在殺人之前,至少會讓你先知道。但是人殺起人來,往往讓人死得不明不白,父子相殘、手足相害、朋友背叛,暗中捅刀子,等你發覺就已經晚了!野獸們互相殘殺以及殺人都是有理由的,而人殺人有時候卻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你又為什麼敬重狼?”
“因為它的傲岸和它的孤獨一樣高不可攀,多大的風雪都能耐過,多惡劣的極端都能忍受!”
白狐笑了:“你很像狼,而狐狸卻生來怕狼!”
“我不是狼,永遠不是!所以你不用怕我!”
白狐一臉溫柔的笑容:“你應該坐下,站著說話很累。”
“站著才能說出我想說出的話,如果坐下我就已經得到了你的恩澤和好處!”
白狐嫣然一笑,這個原本還是無賴的人說話忽然就變得像孩子一樣。
心中暗忖,這就是中了【漱滌魔咒】而顯現的本來麵目麼?眼前的男子,似乎跟其他人不一樣,或許不應該讓他徹底變為我的傀儡。
獨孤敗的語氣就像是寒鐵硌出的一樣:“剛才那些修者確實是我傷的,他們確實或多或少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確實犯過許多不可彌補的錯誤!”他的雙眼忽然迸發出神彩,就像貧瘠土地之上霍然生出的綠芽,“但是那已經過去!我們應該救助,而不是毀滅!”
說完話,獨孤敗便安靜地坐了下來,正襟危坐,目光絕不觸到白狐分毫。
白狐笑了,卻有些淒美,有些慘然:“他們能得到救助,可誰來救助我們這些妖孽!一切隻不過因為我們是妖孽!”
獨孤敗一字一頓很認真地道:“你不是!”
白狐笑出了淚水,苦澀地流下:“你認為不是,又能改變什麼?這一切能改變麼?我們永遠是天人共戮的妖孽!”
“自己放過了自己,別人就會放過了你!”獨孤敗的眼竟如孩子般純潔,仿佛藏有一個無暇的童話。
白狐嬌弱的身軀微微顫動:“你憑什麼這麼自信?”
“我也親身經曆過背叛憎恨與痛苦,但我依然相信並熱愛著生命!你也可以和我一樣!”陽光似乎從瞳孔中灑落,照徹這片他熱愛的土地。
白狐忽然掩麵,低聲啜泣:“不可能,我們不一樣!”
獨孤敗站起身來,將白狐擋住臉的手拿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中,凝視著她微微發紅的眼:“我們都一樣,我……”他欲言又止,忽然又下定了決心,斬釘截鐵地道,“我要娶你!”
光潔的淚水從玉一般的麵頰上流下,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欣喜?
她失去了抵抗,靜靜地偎依在獨孤敗的胸膛。
書房右側的第三個房間,奇寒無比,就連白狐都有些禁不住這等嚴寒,但她的心裏卻很溫暖,桃瓣一樣的臉緊貼在獨孤敗胸膛之上,感受著男子漢的熱氣,臉上寫滿了幸福。
“冰棺裏是我姐姐,九尾靈狐!”她的聲音雖然溫柔,卻掩不住那層傷心,心底烙印般的傷痛。
獨孤敗的聲音也像春天裏的風一般:“她,她是不是已經……”
“姐姐還沒有死!不過跟死了也差不多了,我孤孤單單陪了她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