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 雪(1 / 2)

秋去冬來,眼看著天一日冷過一日,院子裏的草木也漸漸枯萎凋零。

早在我醒來第二天,父親便把墨硯遣了來。

她來了便時常抱怨,山上比城裏陰冷,我這身子虛受不得涼,日日都要燃碳取暖。

這話聽得歡喜不悅,白眼沒少給過她。墨硯心裏不平,卻又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得任她說,背後又少不得跟我嘮念,人家的地方就是不及自家自在。

一日清晨用過朝食,我正披發看著一本邊疆的遊記入神,墨硯見了便扶我到梳妝台梳頭。

墨硯一麵給我梳頭,一麵看著鏡中的我,養了多日臉蛋依舊不見豐腴,忍不住有些酸酸地道:“世女這次是遭了大罪了!”

我對著鏡中的墨硯笑了笑,便又低頭看書。

忽然,身後的歡喜喜笑顏開地叫道:“世女,下雪了!”

墨硯吸了吸鼻子,歡聲道:“昨夜呼呼地下了一夜,今早外頭便白茫茫的一片。”

我擱下書,回首望向窗外,那風景如同一幅畫,繁複的窗欞是畫框,畫上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紛飛,院落裏的枯樹銀裝素裹,猶如怒放的玉樹瓊花,晶瑩剔透,惹人憐愛,地上積雪是畫上的留白,映襯著遠處微染霜色的黛色青山。

山上連雪也落得早。我不由彎了彎嘴角道:“想不到今年的第一場雪會在嫡王府的別院裏賞。”

“怎麼,在我這兒賞,還委屈你了”

我抬眼望去卻是容錦勾著唇,眉眼含笑地推門進來。轉眼已經入冬,他早已換上了朱紅暗紋的長錦衣,雪白的狐狸毛領口還帶著雪水,剛一進門,整個屋子就給他照的亮堂堂的。

歡喜彎著嘴角,頗有眼力地將手足無措的墨硯拉住,向我倆行了個禮,拽了人便一起退下去了。

我心裏不得不感歎,歡喜真不愧是深得主子心的好奴才,處處為主子考慮。怪不得這幾日進進出出的盡是小廝,就她一個丫鬟。

容錦撣落了肩頭的雪水,看了一眼敞開的窗戶,皺了皺眉,快步上去合了起來。

“自然是不委屈是福分,你這兒的景致的確好,”我看著他動作,笑了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夾著木板的腿,“隻是我整天悶在屋裏,再好的景致也瞧不見。”

他轉過頭,眯著眼狡黠一笑:“這不是給你找樂子了麼!”說完,便過來扶我。

我的腳當時折得十分嚴重,最近的調養下來雖然好了不少,但腿不著力,依舊行動不便。

他垂著眼,密密長長的睫毛像是拂到了心尖上,讓人心裏一陣酥麻,卻又撓不到,抓不得。

他轉臉對我粲然一笑,小心翼翼地扶著我,沁涼的手指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們肩抵著肩,靠的如此近,我能聞到他身上甜甜的胭脂香,甚至微微低頭便可以隱約看到他領口纖細的鎖骨。

我麵上一熱,抬眼看他卻依然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心裏居然生出些許失望來。

出了房門,才走幾步,便來到了一間屋子門口,那間屋子看著不起眼,進去一瞧裏麵卻是別有洞天。

門口的小廝低著頭,將厚重的織錦門簾掀開,入目便是一扇約莫六尺長四尺寬的大窗戶,兩邊敞開,窗外白雪皚皚,之中一樹豔紅如血的梅花競相吐蕊,頂著寒風淩霜傲雪。

窗外北風呼嘯,屋裏卻燃了三個炭爐,將整個屋子燒得暖意融融。

屋子中間有一張紫檀圓桌,上麵擺著兩副玉碗銀筷,一隻精致的小火爐,爐身青灰飾有花草,爐上隔水溫著一壺酒,屋裏酒香四溢,聞來應是上好的花雕。

角落還有一張長桌,上麵一隻烤肉用的長鐵爐,案前有個小廝正將肉烤的吱吱作響,令人垂涎的肉香撲鼻而來。

我見了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容錦含笑將我扶到椅子上,然後將桌上的小磁碟裏的幾顆梅子和薑絲倒進了酒裏。片刻後,酒香之中摻上梅子淡淡的酸甜之氣。

“你身子沒全好,大夫說,少飲些無妨,而且我加了薑絲暖身。”他邊說著,提起酒壺,為我倒了一小碗,笑道,“這兩日下來知道你不喜酸,我特意選了味甜的梅子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