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七月初七,東齊的未婚男子便有采柏葉、桃枝,煎湯沐發的習俗,據說在這天用這種湯藥沐發不隻可以讓頭發光彩秀美,還可以使人心靈手巧,最重要的是可以保佑早日嫁個稱心的妻主。
讀書人除了曬書,還要在天井焚香設案拜魁星,保佑自己或是家人早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以往這兩樣也隻有府裏的下人私下弄,今年卻與往年不同,我明年便要參加朝廷的考核不說,府裏更是來了不少宮裏的內官。
吃過午飯,陳叔便吩咐下人煎好湯藥,送到了內官和容錦那裏。另外還吩咐琴箏和墨硯將祭案設到我院子裏去。
祭拜之前必要沐浴,兩個小廝抬來浴桶裝滿水,琴箏和墨硯取來美人繡屏風,又將豬苓和毛巾擺在桶邊,幾人才退了出去。
我試了試水溫,便脫了褻衣,丟到地上,滑進了水裏。
我長長舒了口氣,不禁想起晚上幾人必要結伴同行,心裏湧起了一絲煩悶。
我趴在桶壁上,下顎擱在手臂,看著水珠順著肩頭滑落而下,最後在手肘滴落到地上,留下一個深色的水跡。
我正望著水跡發呆,忽然聽見京如在門外大呼小叫著:“姑姑,姑姑,你在嗎?”
接著墨硯的聲音在外響起:“公主殿下,我家世女正在沐浴。”
“那好,我去偏廳等著。”
我隻得無奈地從浴桶裏爬了起來,擦幹身子,穿上幹淨的褻衣,喊了琴箏和墨硯進來,匆忙梳妝穿戴好,才去了偏廳。
京如正在看著牆上新裱的錦鯉芙蕖圖,那畫是前些日子未卿畫的,上麵還有署名。見我來了便笑著指著那畫道:“這畫是姐姐的那心上人畫的嗎?畫得挺好。”
我點了點頭道:“公主來就有話直說吧?”
我這個侄女雖然不過十一歲,人卻生得精怪,再加上從小在宮裏摸爬滾打出來的,人情世故通透的很,全然不似黃口孺子,到好似個知音識趣的大人。
京如笑了笑道:“到底是我姑姑,我也不瞞你。”
她見我瞟了她一眼,笑得越發燦爛:“小時候覺得看你和表哥在一起特別相稱,卻不知你們怎麼就沒發展出點什麼?”
屁大的小孩還敢說什麼小時候,也沒見得她現在就算已經長大了。還有,什麼發展,眼下都已經不自在了,還要發展到什麼地步!
我撇了撇嘴,見四下無人,便齜牙道:“大人的事小孩少過問!”
京如吐著舌頭道:“我有次無意中聽表哥的小廝說,表哥屋裏有個箱子,裏麵全是你的畫像,我當時聽了就驚倒了。”
我聽了便愣住了,腦子有些悶。
原本以為真如他所說,那畫但凡美人便都有份,雖然這話也不是全信,但至少心裏也算放下了幾分,現在再被京如這麼一提,我倒真是有些手足無措了。
京如看了看我的臉色,以為我不信便道:“怎麼不信?也是,換我也不信,說實話,我還從沒見你們心平氣和地說過兩句話。”
“這事你還和誰說過?”我認真問道,見她搖頭,便一字一句對她道,“這事不能說!知道了麼?”
她便失望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她想撮合我和容錦,從前就常和我說,容錦如何如何好,天下的男子隻有他才配得上我,我一直把它當做小孩的瘋言瘋語。
容錦就像鮮豔的火光,隻是注視便能灼傷雙眼,京城有那麼多女子前赴後繼地去做飛蛾,我卻不願再錦上添花,而到了現在我更是不能那樣。
拜過魁星,已到申時。
等到容信來的時候,我正和京如、容錦一起用點心。
容信見了京如便開心地將她抱了起來道:“快讓我看看這麼標致的小姑娘是誰?”
京如被她摟在懷裏嗬嗬直笑:“這不也是個大美人麼!”
我看著她倆,不由說了一句:“看著兩人,一見麵就相互戴高帽子。”
身邊的容錦勾嘴一笑,道:“我姐那是小孩心性。”
剛說完便一怔,我們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他嫵媚的鳳眼低垂,眼中的情緒早已被如扇的睫毛掩藏,微濕墨黑的秀發鬆鬆挽成發髻,露出一段瑩白的後頸,生生晃到了我的眼睛,一恍神,心裏便想起京如對我說的話。
狼狽地撇開眼,我扯起笑顏,對容信道:“來得正好,剛好來吃點心,吃完我們便去千葉湖遊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