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對 弈(1 / 2)

盛夏的午後,天氣異常悶熱,窗欞外柳樹上的知了卻叫得嘶聲力竭。樹上的柳葉已被曬得打了蔫,死氣沉沉地蜷縮在柳枝上。

反倒是屋裏的人安安靜靜地下著棋,隻是偶爾發出啪嗒一聲,清脆的落子聲。

我在進書房時,便默默地仔細觀察了一番,好從中推敲出蘇尚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書房清雅簡約,凝重的紫檀木書櫃案幾,上麵有幾本前朝史書和幾本奏折,本本都擺得紋絲不亂,一隻木器盒子裏整齊地擺著幾枚印章,有雞血石有白玉有瑪瑙。

書櫃了的書不多,但粗看用都是官家用的淺青色書皮子,應該史料律典之類正統的書籍,全都用紙簽分門別類地歸好。

牆上沒有掛上寶劍或弓弩之類做裝飾,而是掛了幾幅字畫,其中兩幅都是名家手筆,另外的一副則是女帝畫的寒梅圖,一副是她自己的字。

我看過之後心裏便總結了七七八八,首先她是個做事嚴謹的人,且對仕途頗為看重,其次是個純粹的文人,喜歡風雅之事,而且現在蘇家正是聖恩隆寵的時候。

“顏世女,”她落下一子便道,“你家母親我在江南為官時便有聽聞,是個才情俱佳的女子,不論是在京做戶部尚書,還是在偏遠的乾州做知府建樹也頗多。”

我手執棋子不語,聽她繼續說。

“你的祖母更是助了太祖帝開國的元勳,東齊的風流人物,”她微微一頓,忽然抬頭看著我道,“而你,我在京城聽到最多的,是畫得一手好畫,在京城價值不菲不說,你還是不少京城少年的春閨夢裏人。”

我心裏苦笑,別人怎麼想哪是我能左右的?

她等我下了子後,又落了一子道:“我知道,你生得這樣的好皮相,自然是惹人愛慕。隻是我家兒子年歲小,性子軟,心思淺,像這樣的女子,怕他將來是駕馭不住的!”

我正待開口,她卻又道:“我隻是將我所想告訴你,你聽罷自己回去思索。”

我隻得緘口,垂眼聆聽。

“你家母親過世時你多大?”

“三歲。”我答道。

“三歲該是什麼都不知曉的年紀啊。”她輕歎道,“聽聞你的哥哥,先帝的顏淑君與你關係極好?”

我母親去世後,父親開始料理偌大的榮睿公府,對我和哥哥自然疏忽了。我從小便由哥哥親手照料,一起吃喝睡覺,陪我玩耍。他大我十歲,我幾乎把他當成像父親一樣的人。

我點了點頭。

“也是個可惜的人物啊,”她歎道,轉而又問,“你明年也該滿十八了,也該考試了吧!”

“是的,明年要參加考核。”

“功課溫習得如何,選文還是選武?”

“尚可。選了文。”

言罷便不再聲響。

屋裏又靜了下來,嗒嗒的落子聲時輕時重,時早時晚,和著知了忽高忽低的叫鳴聲,顯得愈發沉寂。

眼看就要收官,棋盤上依舊勝負難分,她忽然道:“你和未卿的事我並不反對,隻是你得回去好好想想,若是真心實意地喜歡未卿,心意已定,明天開春便來我家提親。”

我有些詫然,以為之前那樣說必是對我不滿意,想不到還是應了。

她麵上神情柔和了不少道:“你不用看我,一旦定了親就悔改不得,成了親便要好好對他!”

我連忙站起身來道謝。

她卻罷手,無奈地搖頭道:“左也操心,右也操心,都是子女債!”

這時忽然門外進來了個丫頭稟告:“家主,二公子差小的過來請家主和世女過去用茶點。”

蘇尚書聽了,便將手中的棋子放回的棋罐中,苦笑道:“難道還怕我把你給吃了?!兒子還真是給別人養的!”轉而對下人說困乏了,讓我一人過去。

到了大堂的偏廳,隻見未卿和蘇未央兩人坐在圓桌邊,未卿見我來了,立馬站了起來地問:“母親說了什麼?”

我笑著安慰道:“沒什麼,就是問了些明年考試的功課。”

未卿這才鬆了口氣。

蘇未央走了過來,戲謔道:“可算來了,自你被母親叫走,未卿的心思就沒一刻在身上過,坐立不安看得父親心煩,便把我們倆都趕了出來。”

未卿當做沒聽見,紅著臉道:“姐姐也回來了,等她過來,你見了她再回去。”

我點了點頭,這時下人端上了三碗冰鎮百合綠豆湯,在我們麵前一人放了一碗,每個碗邊還擺上了一小碟桂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