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暗湧(1 / 2)

沉默良久之後,胤裪望向雲思頹然的身影,終是歎息一聲,勸道:“天色不早,你定然也累了,這便早些歇了吧。”

然而,還不待雲思反應,他卻起身往房外行去。她後知後覺,抬頭時隻餘下他的背影,本想喚住他,張了張口,可始終都沒發出聲兒來。

伴著房門吱呀一聲響動,她竟覺出一份從沒有過的疲累,仿佛周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幹一般,就連動動手指都似乎力不從心起來。

在外守夜的見素瞧著不對,送走了胤裪又關心起雲思。在門口喚了幾聲都得不到回應,這才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隻見雲思靠坐在床柱邊兒,整個人是由內而外的透著疲憊。見素進門發出的響動好像也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見素顯然有些被嚇到,斂了聲兒,躡手躡腳的走到雲思身側,蹲身握了她的手,輕輕喚道:“格格?”

卻哪知,觸手竟是一片冰涼。女兒家身子弱,手腳冰涼是常有的,饒是這樣,見素仍然免不了擔心。

可眼下不管問什麼都總得不到回答,農曆八月的天兒,偏到惹得見素直把棉被往她身上招呼。主仆倆也不知折騰了多久,雲思才終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已是辰時都過了大半,見素和抱樸倒也沒敢多嘴。雲思胃口不好,也就喝了半碗粥,顧不得問胤裪的去向,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直到用過午膳,她才進了書房。連午覺也沒歇,就在一遝素箋上寫寫劃劃,總是寫了撕撕了寫,反反複複頗費了一番思量。

終於在天黑前寫成了兩封信,用蠟小心封了,交待抱樸第二日分別送給富興和富良。盡管信中所言並非如何機密之事,但在這節骨眼上,她卻也並不願讓胤裪知道,便也順口囑咐抱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此一番折騰,待她草草用過晚膳,天色已是不早。

翌日,午膳過後,抱樸方來回報一切辦妥。直到這時,她才想起詢問胤裪。

哪知見素望望抱樸,又偷眼瞧向雲思,隻說是八貝勒府送來拜帖,邀胤裪和其他幾位皇子去南苑行獵,人一大早就走了。因著她這兩日身子不適,他便也沒進來打招呼。

雲思這時候聽著這話,心裏自然不是滋味,加之又是八貝勒府挑頭,煩躁尤甚,偏到是又沒個泄火的地兒。默了默,索性一句話不說,一頭又鑽進稍間的小書房練字兒去了。

見素見了,隻是低著頭衝抱樸吐吐舌頭,便再不敢多話。

胤裪這一走,當夜便再沒回來,想是宿在了南苑。

雲思心煩,入夜後也無心睡眠,就帶著見素和抱樸在園子裏散步。一路走到臨湖敞軒處才住了腳,遠遠望著敞軒上掛著的“善物”二字匾額,半晌無語。

這兩個字還是當初胤裪說起敞軒無名,要雲思起的。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憂。”

因著臨湖,卻也沒費什麼思量,她便僅從這裏頭取了“善物”二字。說與胤裪聽時,還頗得了一番稱讚,匾額上的字就是他當即親手寫就的。

此時瞧著這塊匾,再想起這段話,雲思口中忍不住喃喃:“夫唯不爭,故無憂。”歎口氣,便是一笑,哪裏就是那麼容易的了。

暗夜裏,遠處宅院的燭火星星點點,卻並辨不分明各自歸處。眼前唯一瞧得清的,就是湖麵被敞軒裏的光亮映出的幾許波光,還有殘月映在水中的倒影。

信步進了敞軒,因是盛夏已過,天氣漸漸轉涼,湖麵夜風還是有些大,吹得人頗有幾分涼意。她臨湖憑欄,也不說話,倒像是賞起月來。隻是正值月末,弦月殘盡,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抱樸見她如此,以為她還在為夫妻爭執煩憂,口中便一邊兒寬慰,一邊兒也是給她遞了個台階,勸道:“爺既不捎信兒回來,福晉不若遣人去南苑問候一番也好。”

雲思聞言卻是愣了愣,煩躁上來,繼而皺眉有些賭氣道:“不回來便不回來,左右有人跟著,還能丟了不成?”說完便是拔腳就走。

既是去了南苑,雖然不知八貝勒如何打算,但憑胤裪脾性,又有諸多兄弟在側,雲思是不甚擔心的。可胤裪眼下這分明是要冷戰,一聲不響地走了,一整天也不見捎個口信回來,擺明是不想跟她說話。如此態度,怎能讓她不著惱。

許是吹了涼風,心裏又賭著氣,雲思夜裏就睡得不大安穩。一晚上醒醒睡睡,到了後半夜,身上也是忽冷忽熱,竟是發起低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