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編年 文/封雷
你也許不知道,在這座城市中,仍有武士存在。
你也許想不到,在人人都用計算機記載日誌時,有人在用刀劍編年。
刀槍碰撞的千年歲月,給我留下了一個個傷口,那些傷口慢慢愈合,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我的身體支離破碎,之所以還堅持著要活下去,是因為有一個人我必須殺死。
那個人叫夜之助,千年前被稱為“黑夜恐懼”,現在正隱藏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也許在推銷保險,也許在設計廣告。
如你所想,千年前我是被稱為“月影舞者”的男人,現在卻在給出版社寫小說。其實他們不知道,我的那些小說中,絕大部分是我的真實經曆。但他一定會知道,我的宿敵,與我鬥爭千年未分高下的忍者夜之助,他一定會根據那些小說找到我,然後和我一決勝負。
但為什麼他還沒有出現?他早應該出現了的。
你也許要想,既然我現在成了一個職業寫手,為什麼還要對武士與忍者間的仇恨執著不休。
不,你錯了,我從未將武士看成一種職業,武士是我的信念。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確切地說,是在一千年前,我是主人麾下眾多武士中的一個,對主人忠心耿耿。主人門下除了武士還有不少的忍者,受我們所鄙棄的忍者,雖然他們同樣宣稱會對主人忠心,誰知道呢?
主人的妻子是一個占星師,我也隻是在傳說中聽到的,我從未見過她,因為她從不踏出自己的房間一步。據說夫人房間後麵是一個庭院,她可以在那裏觀察天象,增進自己的修行。我知道她和主人間並沒有愛情,主人娶她隻為利用她的能力,而她心裏愛著的,是一個魔法師,一個為了追尋最絢麗的魔法將她丟棄的魔法師,她也因此嫁給主人。
其實主人和夫人間若隻是毫無愛情,也還是可以和睦地相處下去的。然而夫人終於從天象中看出了什麼,是的,他已經修得了強大的魔法,將要回來找她。夫人想,如果他回來之後知道自己一氣之下已嫁做人婦,必定不會再和自己在一起,於是夫人想從主人的府邸中逃出來,奔向自己的愛情。
在夫人的身邊安插有主人的眼線,就是那個看起來最誠實不過的小丫鬟,她向主人稟報了夫人在製定離開的路線。主人當然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背叛,即使自己也並不愛她,於是要將夫人殺死。也許你猜到了,曾經宣誓過為主人效忠的忍者,其實是夫人的心腹,於是原本還貌合的夫妻徹底鬧翻,忍者武士殺個你死我活。
我現在苦惱起來了,如此複雜的故事我用如此簡潔的語言就敘述出來了,若是湊不夠字數,我明天怎麼跟編輯交稿。
後來忍者一個一個地倒下,武士也一個一個地倒下,主人對我說,殺了那個女人,我向前追去,隱約間就要看清夫人的樣子了,然而我的腳步愈發地慢了下來,我往大腿上一摸,毒鏢,我沒想到竟然還有忍者活了下來。我就這麼看著夜之助護送夫人離開,看著主人氣惱得吐血而死。後來聽說夫人最終沒能和魔法師聚在一起,她在找尋他的途中不幸患上怪病,無藥可治。身上的毒不足以致命,但無法完成主人的任務卻令我羞愧終生,我想,這一切都是他的錯,黑夜恐怖,忍者夜之助。
於是我畢生都在追逐他的步伐,要用手上的村正劃開他的脖子。
我和他曾經幾次相遇,然而卻又都無法置對方於死地。他的飛鏢射向我的喉嚨,最後隻能在我的躲閃下從脖頸旁掠過;我的刀刃劈進了他的身體,卻發現那隻是替身用的斷木。在無數個回合後我們終於丟失了對方的身影,期待再一次重複你死我活的生存迷藏。
我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因為信念的支撐,總之我們都活了下來,穿越歲月活了下來,看著忍者流與武士道的沒落,看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我們活了下來,成為江戶與幕府的棄兒。
現在我看著屏幕上的時間,淩晨三點,我知道自己無法完成編輯規定的字數,又要被罵了。
主人是從不罵我們的,而且不會要我們做寫小說之類瑣碎的事情。他隻要我們的忠誠,在關鍵的時候獻上鮮血與生命。
在我記憶之中從來沒有過母親的樣子,父親是個流浪劍士,也是賞金獵人,帶著我四處遊走追尋獵物。在一次戰鬥中父親終於被強大的罪犯殺死,我成為了孤兒。你也許要說這樣的故事劇情老套,但是你應該了解這個老套的劇情包含了父親的生命與我的孤苦。後來我為了生存流浪乞討,是他將我領回府中。我很感激他,父親是了不起的劍士,雖然別人並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總認為自己以乞討為生會玷汙父親的名聲,畢竟劍士的名聲比生命更重要。他成了我的主人,而我也沒辜負他的期望,從小耳濡目染父親的劍法讓我成為優秀的武士。在我武藝有成後,我曾離開主人一段時間,去找那個罪犯複仇,我要用他的生命去祭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