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認為老孟涮他,不再管老孟的事,也不和老孟聯係。老孟打過兩個電話,也便作罷。尚未逼到央求劉元的地步。日子依舊那樣,老孟在兩個女人之間穿梭。一次次撒謊,一遍遍自責。老孟不得不承認,他戀著杜雨,這是鐵的事實。可老孟也確實想甩掉杜雨,毫無疑問。下決心時,老孟幾乎是詛咒自己了,到關鍵時候他還是動搖。老孟罵自己不是人,罵歸罵,他仍然是人,仍然是那個老孟。聽天由命?也許這是最好的辦法。可誰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老孟感覺眼前一團迷霧。
終於出事了。
那天是杜雨生日,杜雨早就說了,老孟要和她在一起。當然不僅僅是晚上,而是整個夜晚。老孟在杜雨這兒“加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算什麼?問題是王金花恰恰感冒了。前一天就有症狀,王金花不吃藥,以為抗抗就過去了。結果第二天加重了。老孟領她輸液,她死活不去,隻吃了幾粒感冒膠囊。這個時候老孟不該出去幽會,可那天是杜雨生日,做了一桌子菜等他,他咋能缺席?老孟猶豫半天,還是決定去杜雨那兒。老孟摸摸王金花的頭,不燒了。王金花說,我沒事了,你忙你的吧。老孟便揣著不安出來了。
喝酒。做愛。沒有什麼新鮮內容。
老孟手機響了,老孟抓起來喂了一聲,突然變得緊張和慌亂。他想離開杜雨又沒離開,半跪在那兒。
杜雨問,誰的電話?
老孟打手勢製止她,杜雨衝他擠擠眼。
電話是老孟的兒子打來的。兒子問他在哪兒,老孟說在外邊。兒子問他在外邊幹啥,老孟說檢查。兒子說我媽病了,你知道不?老孟遲疑一下,說知道。事後,老孟知道了經過。王金花給兒子打電話,她沒有告老孟的意思,那天她難受,忽然就想兒子。說了沒幾句話,忽然就哭了。兒子追問,她說自己感冒了。兒子得知老孟不在家,打到老孟手機上。
兒子說,你陪陪我媽。
老孟說,你別操心了,好好學習。
可能是老孟的表情過於嚴肅,也可能是“學習”兩字在此種場合的滑稽,也可能是老孟赤裸的樣子,杜雨突然就樂了,她沒有笑出聲,竭力忍著。
兒子似乎覺察到了,問老孟和誰在一起。老孟心懷鬼胎,幾乎沒動腦子,說就自己。他忘了他在檢查,周圍應該有人。同時,老孟伸出五指捂杜雨嘴巴。
這一捂不要緊,杜雨笑出聲。她實在憋不住了。那不是笑出來的,而是衝出來的,爆出來的,震出來的。
老孟神色大變,拚命捂杜雨。杜雨翻滾躲避招架,老孟的手機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笑聲嘎然而止。
杜雨看著老孟,老孟看著杜雨,兩人都傻了。
杜雨小聲說,對不起。
老孟抬手就是一巴掌,異常響亮,不是打在杜雨臉上,而是打自己的臉。老孟的指尖觸到她的臉頰時,迅速撤回,改變了方向。
杜雨驚叫,老孟……
老孟一言不發地穿衣服,大步離開。手機沒摔壞,老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兒子的信息:敬愛的爸爸,你能抽一點兒寶貴的時間看看我媽媽嗎?兒子從未用這種親近而陌生的口氣和他說話。更重的一記耳光。
老孟跑回家,緊緊把王金花抱住。王金花莫名其妙,問老孟是不是遇到壞人了。老孟沒說話,他不想再撒謊了。
一連數日,老孟沒理杜雨。杜雨的信息幾乎把老孟手機擠爆,她一遍遍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可無意也造成了大錯,使得老孟狼狽不堪、無地自容。老孟一個字也不回。她打電話老孟也不接。老孟一定要和她分手。後來,杜雨就找到單位。她瘦了,臉瘦,身體也瘦,原先的衣服寬大了許多,看上去淒楚無依。她的眼睛泛著紅光,顯然哭過不止一次。看到杜雨這個樣子,老孟挺難受,但他的表情依然僵硬,公事公辦地問她有什麼事。杜雨說,我已經說過了。她還算有分寸。小李宋祥都在,老孟不想再說什麼,寫個紙條遞給她。杜雨看看紙條,又看看老孟,緊緊地把紙條攥住。她說,你忙吧,不打擾你了。
老孟去了趟銀行,把借杜雨的錢取出來,甩報紙甩了。傍晚時分,他揣著紙包去了“翠花上酸菜”。他約杜雨在那兒見麵。他不能總躲著,既然分手,還是要說清楚。當然也要把和杜雨之間的帳結清。欠杜雨的錢,那算怎麼回事?杜雨已經在等了,看到老孟,她站起來,這個動作是生分的,他的冷漠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