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冷雨葬寒心(1 / 3)

卡迪烏斯死了,死在了紮爾的懷裏。

對於那天來說,許多人隻記得那場發生在“水晶雲橋”的比賽、屹立在血水中的獸人、漫天落下的彩紙、還有整耳欲聾的歡呼。不過對於另一些人來說,同樣在那天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導師、朋友、以及生活在這片罪惡橫流的土地上,最溫暖深沉的記憶……

半精靈的葬禮很簡單,就像埋葬在這片墓地中的其他人——他們的名字注定了不會給這座城市留下太多的印記。僅是曾經有人悄悄地來過,多年以後,當他們離開時,也不會有人記住他們的模樣。

雨淅淅瀝瀝地落著,不大,可是很細,很密,砸在雨幕中的眾人身上,發出陣陣低沉的悶聲,砸在泥水中,濺起朵朵渾濁的水花。

冰冷刺耳的鐵鍁聲響起,一蓬黃土落下,灑在棺木之上,蓋住了那一層鏨刻的花紋以及象征著戈琳蒂婭的主神徽記。紮爾的目光微微顫抖了一下,剛剛亮起的生氣隻在一瞬之後便再次消失在了灰藍色的瞳孔之中。他已經一連數天沒有說過一句話了,就像幹枯的樹木一般,直愣愣地看著事後發生的一切。

他的身旁,加維拉藏在風帽下的眼睛在默默流著眼淚,她真的很少哭。身上還纏著繃帶的格羅爾死死攥緊了拳頭,狂躁的怒火在他的眼球上燒出了一片猩紅的血絲。野蠻人低垂著目光,他的嘴巴輕輕開合著,似乎在無聲頌唱著來自哈茲加洛的靈歌。

卡薩瓦隆被阿列夫攙住了身體,他在聽說半精靈去世的消息時,直接暈了過去。不過當他悠悠轉醒之後,所有人都能看得出,老管家真的老了,幾乎是在一夜之間。

阿佳妮和萊拉並排站在一起,雙肩顫抖著,死命捂住了嘴唇,想要忍住自己的聲音。但是那雙原本晶亮的黑眼睛此時卻溢滿了霧氣,滾燙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寶藏灣的瑞維加茲也來了,黑色的禮服,除掉了手上的金飾,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在乎閃亮的皮鞋早已沾滿了泥漿。地精似乎在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每當他眼圈發紅的時候,就會立刻抬起手掌,用力地按上幾下。

最終,一座石質墓碑在雨幕中緩緩立起,半精靈長眠的地方隆起了一方小小的土丘。在那堅硬的石麵上,刻著一行字跡,還有一個名字:

“願晨曦中的微風將你帶回眷戀的故鄉——卡迪烏斯。”

……

葬禮之後,紮爾一個人回到了半精靈的小屋,那是他的家。

看著空空的座椅,還有半精靈的臥室敞開的屋門,紮爾發現自己的眼中並沒有悲傷的淚水,甚至連心底的疼痛變得越來越鈍。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將那道傷口遮蓋起來,讓它在廢棄的角落裏慢慢蒙塵。

茫然地倒退幾步,縮回了雜物間。紮爾將毛毯裹住了身體,蜷縮在角落裏,直愣愣地看著雨水打在窗子上發出的顫音,還有一道道好像淚痕一樣的水漬。

夢境,再次找上了他。不過這次,夢境裏沒有猩紅的血水、沒有眼睛上掛著疤痕的身影、沒有閃爍著寒芒的長刀,隻有一些溫和的東西,暖暖的,很輕,很近……

紮爾夢見和卡迪烏斯站在木屋的小院裏,他們麵前立著一個真人比例的木頭假人。午後的陽光灑在半精靈的身上,將他鑲上了一圈柔和的亮邊,一把匕首在他的手上拋起,落下,折射出璀璨的反光。

“接著……”半精靈手腕一翻,將匕首扔向了紮爾,“拿好了,然後告訴我怎麼用,小子。”他說著翻了下眼睛,“好吧,紮爾,嗯,紮爾……看在主神的份上,你怎麼起了這麼個名字?聽上去就像墓穴中爬出的骷髏或者迷信解刨學的瘋子……”

紮爾被半精靈的調笑噎得滿臉漲紅,重重地哼了一聲。賭氣似的握住匕首使出了幾記學院中學到的基本招式,不過他的動作很快被半精靈的話音打斷了。

“停——!”卡迪烏斯按著太陽穴急聲吼道,“這就是你在騎士學院學到的東西麼?誰告訴你這麼使用匕首的?就算隨便抓來個小偷或者強盜,他們都要比你強上許多好麼!”

紮爾眉頭一挑,不滿地說道:“那你說該怎麼用?!”

半精靈一愣。“怎麼?不服麼?”他冷笑著用目光點了一下木頭人,“來吧,用你的招式攻擊假人,我就在旁邊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