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掌聲熱烈地響起，經久不息。
“姐姐，好久不見。”散會後，麵前這個比程程還年長些的姑娘突然撲閃著淡紫色的眸子，奔到程程懷裏抱緊了她。
“姐..姐姐？”程程笑著撓了撓頭，“看樣子，說句不好聽的，我才應該叫你姐姐吧？”
“沒想到你過了那麼多年還是這副模樣，太神奇了。”米蓮娜伸出纖長的手，撫摸了會兒甘程程的年輕臉龐。
“你該不會是…”程程突然想起些什麼。
“你不記得我了嗎？當初的紅球？”米蓮娜想要提示她。
“我知道，隻是你長大了。”甘程程摸著米蓮娜橘紅色的柔軟長發，笑了笑。
“是啊，時間過得好快啊。都十八年了，”
“十八年？”程程有些驚訝，她想不到老爺居然把她們帶到了十八年後的萊雅納隆。“我們足足來晚了十八年。”
“你們沒有來晚，因為這個星球此刻將發生巨變，一場顛覆性的戰爭即將來臨。”
米蓮娜興奮地朝程程笑了笑，“我們在改寫皮特羅夫借由催眠矩陣來施行暴權的曆史。還記得十八年前那個黃昏嗎？”
“記得，我們前幾天把你送回了家。”程程並不怎麼能從時間旅行之後恢複正常的時間觀念，皺了皺眉，“然後呢？”
“當年你們離開之後，我回到了家，這裏原本是首都裏最為著名的觀光小鎮，因為火狐靈杉的緣故。可是當我走進小鎮上，卻發現所有的人已經不複存在，小鎮，變成了廢墟，”米蓮娜垂下頭去，淡紫色的眸子頓時失去了神色，“因為身為祭品的我沒有按係統要求炸掉地球，而是從紅球裏逃逸了出來，所以小鎮上的人們犯連坐罪被屠殺了。可是沒有人反抗，因為他們被皮特羅夫的催眠矩陣消除了懷疑心理，變得和一開始你們見到的我一樣，甘願接受所謂的神的懲罰。”
“所以你…”程程打量著米蓮娜的暗紅色迷彩服，似乎恍然大悟。
“所以我成為了推翻皮特羅夫罪惡政權的起義軍領袖，在這十八年裏四處隱姓埋名，然後召集兵馬，終於，在八年前的夏日裏，將這個小鎮變成了與各方聯係的軍事總部，皮特羅夫那家夥不敢輕易來犯。”米蓮娜露出粲然的笑容。
“這些年你原來是這樣過來的，”甘程程聽了之後，反而覺得米蓮娜那坎坷的十八年是她和師傅一手造成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對不起，孩子，是我們的錯。”
“沒關係的，世界的人們將因此獲救，我和秋瞬也因此走到了一起。”米蓮娜溫情地看了看旁邊的絡腮胡子，倚在他的懷裏，“再過幾個月寶寶就要出生了。”
“有寶寶了，恭喜你呀，”程程聽到有孩子顯得特別開心，“有孩子就要多注意睡眠，還有要注意胎教呀，別整天給孩子傳播戰爭思想呀，還有有空多喝點紅棗燉枸杞呀…”程程嘰裏呱啦念叨了一堆東西，十足一副婦產科老醫生似的。
“對了，那個唐裝叔叔呢？”
“還有…”程程一聽到米蓮娜詢問師傅的事兒，突然頓住了，再也沒怎麼說話。
“發生什麼了嗎？”米蓮娜抓緊甘程程的手，皺著眉頭問她。
“師傅給電線人抓走了，現在正被囚禁在萊雅納隆的某個地方。”口直心快的粉黛莉毫無猶豫地告訴了米蓮娜。
“啊？好啊，該不會又是皮特羅夫幹的好事吧？”米蓮娜從丈夫秋瞬懷裏奪過他手上的機槍，“程程跟我走一趟，我去幫你救回師傅。”
米蓮娜拉著程程的手就往山洞外走，秋瞬馬上攔住來了她，“米蓮娜，冷靜點，你畢竟有身孕了。”
“那個師傅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必須救出他。”米蓮娜不顧秋瞬的阻撓，繼續向前走去，“眼下我們的軍隊也差不多從全國集合了，不用再猶豫了！”
“可是首領，這比我們約定好出征的日子早了足足半個月啊。”旁邊的獨眼也伸手出去阻攔她。
“算了，米蓮娜，我不難為你的。”甘程程握著米蓮娜的手，拍了拍她。
米蓮娜有些糾結，她也不是一個那麼不理智的人，可是恩人確實深陷危險當中。米蓮娜不再說話，而是扶著洞口的岩壁，痛苦地啜泣著。
“當第一千零一個覺醒時，”剛剛觀眾席中的普通人民中，突然有人喊出米蓮娜在台上喊過的話，“就是萊雅納隆重新複蘇的時候！”
“我是第一個！”一個老頭兒舉起了拳頭。
“我是第二個！”一個胖大嬸舉起了拳頭。
“我是第三個！”一個小女孩舉起了拳頭。
…
似乎這種熱情的宣誓在山洞裏逐漸傳了開來，像是一種莊嚴的儀式。
“我是第九百九十七個！”獨眼舉起拳頭。
“我是第九百九十八個！”秋瞬接過獨眼的話茬，激動地舉起拳頭，溫柔地望向米蓮娜。
“我是第九百九十九個。”米蓮娜稍顯皺紋的眼角開始不由自主地流淚，顫巍巍地舉起了拳頭。
“粉黛莉是第一千個！雖然粉黛莉沒有拳頭。”粉黛莉將探測槍斜斜向上升起。
“我是第一千零一個。”甘程程哭著笑了，慢慢舉起了拳頭。
“好，通知下去，”米蓮娜回過頭來，望著對麵山上迷人的火紅，“鬥爭今天開始。”
米蓮娜隨即領著甘程程還有粉黛莉走出山洞，往山下一片波光粼粼、還濡著些紅豆香的湖泊走去，“要進入皮特羅夫的行宮，首先就要擺脫他的催眠矩陣，我們都戴著這個，”米蓮娜得意地在程程麵前晃了晃手上的水晶念珠。
程程疑惑地看著這串念珠，似乎覺得很熟悉，“這個…”
“漂亮吧？”米蓮娜笑著從口袋裏掏出另外一串，然後戴到甘程程手腕上。
“我們走。”三人走到山下的湖邊，程程發現湖畔停靠著一台軍用吉普。
米蓮娜和甘程程坐上吉普車，粉黛莉啟動反重力裝置升到了車頂。米蓮娜並沒有說什麼話，隻是神秘的笑笑，然後腳猛地踩起油門踏板，一拳頭砸向方向盤，“呼”地吉普霎時間衝出去，車尾發動機的排氣管拚命地向外噴出滾滾的刺鼻濃煙和黑氣。
“你們星球連量子飛船都造得出來，為什麼吉普還是要駕駛的？”
“沒辦法，每個星球都有貧窮落後的地方；你們的星球不也是有人登了月，有的人還在用牛耕田嗎？”
“這倒也是。”程程若有所思。
和周遭一樣暗紅色的吉普在黃昏的大道上奔馳著，開進了一座喧囂繁華、摩天大樓鼎立的現代城市。程程發覺很快，車就停放在一條普通大街的路旁。
“快，換上這件鬥篷，”米蓮娜扔給程程一件藍黑色的麻質鬥篷，自己也開始換起來她手裏的那件。
“哦。”程程拿起鬥篷便往腦袋上一套。
“順便戴上這個”看著程程穿好了鬥篷，米蓮娜遞給她一條黑色麵紗。“咱們走。”
程程從鬥篷帽和麵紗圍成的那道縫間斜視了會兒，發現此刻已經是月明星稀，她隨著米蓮娜下車，從喧鬧的大街人行道來到一條狹窄的巷道，然後穿過巷尾緩緩發散出的白色氣霧，走到了黑暗的牆邊。
“這是牆。”程程對米蓮娜皺了皺眉頭。
“哦，”米蓮娜摁下其中一塊磚，牆側自動開啟了一道門。“牆也是門。”
她們慢慢踱進了門後，那不是一個平凡的暗室。程程發現，這裏是另一個更為繁華的巨大廣場。許多華服豔妝的上流人士在廣場中央的噴泉附近開著奢侈的酒會：黃金的酒盤上肆意擺放著紅藍不一的寶石，從晶瑩剔透的酒杯群上，斜斜地垂下如瀑布般幾百條銀白色的鑽石項鏈。
“哇…”還沒等甘程程驚歎得出聲，米蓮娜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表現出驚訝，容易被這裏的人懷疑。”米蓮娜對她的耳邊輕輕說道。
“你不是說你們國家的人都被控製了，不會輕易懷疑人嗎？”甘程程想反駁她。
“可是那些是貧民，而現在你看到的都是貴族，這裏就是萊雅納隆的行宮廣場。”
米蓮娜搖搖頭，示意程程不要再說話。
米蓮娜和甘程程披著鬥篷，慢慢穿過廣場的噴泉，然後離開酒會的各色桌椅。
“姑娘，和我喝一杯吧。”一隻纖長白皙的手伸了出來，突然扯下了路過的程程臉上的麵紗。
程程有些驚嚇，但很快恢複了過來。那個醉醺醺得扯下她麵紗的男人把她拉了過去，
“美麗的女孩兒，迷路的小羊羔，跟我走吧。”
“放開。”程程輕聲喊著，使勁想擺脫男子的手。
“不用裝鎮定了小女孩兒，”男人在月光下眼神突然變得淩厲起來，“我知道你是誰，總統想見你。”
“再過一小段路，我們就能潛入行宮了，程程姐。”米蓮娜一回頭，卻已經發現人不見了。
程程被男人帶進了皮特羅夫的行宮，穿過兩排站滿衛兵的紅毯走廊，來到皮特羅夫的會議室裏，然後甩了進去。
“殿下，您要的人我逮到了。”
“你終於來了。”背對著甘程程的皮椅突然轉了過來，一個瘦小的老頭子佝僂著身子倚扶在桌麵上，碩大的綠眼睛骨碌地一轉，發出幽幽的綠光，“我就是皮特羅夫，你就是那群傻瓜嘴裏的女英雄米蓮娜吧。”
“米蓮娜？你覺得我是嗎？”程程聽了聽，明白之前抓她的男人混淆了她和米蓮娜，便不由得笑了笑。
“外麵的傻瓜雖然沒有懷疑心，可是你覺得我如此聰明的人會懷疑他們不會懷疑的人嗎？”老頭還得意地和她對笑了一下。
“哦，那找我是想幹嘛？”程程將錯就錯，還有模有樣地演了下去。
“你是個聰明人，米蓮娜，我讓電魔綁走了師傅，你的救命恩人。”老頭隨即叩了個響指，那個電視裏出現的男人拉著沒有五官的師傅和甘老爺走了出來。
“師傅甘老爺...”甘程程差點沒喊出來，想掩飾她的痛苦，可是她做不到。
“哦...就是你呀，”電線人認出了甘程程，馬上轉頭朝向皮特羅夫，“殿下，那女的..”
“電魔，這裏沒你什麼事！給我退下！”皮特羅夫向來討厭下人接他的話茬。
“等一下，別讓他走。你到底需要我做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不過，”甘程程看了一眼師傅和甘老爺，“你得讓電魔恢複他們。”
“不行！殿下，這小妞…”電線人連忙想向皮特羅夫解釋，誰知瘦老頭狠狠地盯了電魔一眼，敲了敲桌子。
“少廢話，電魔，給我恢複他們！”
“哦哦…死小妞。”電線人惡狠狠看了程程一眼，然後把手伸向師傅和甘老爺，兩個人的五官如水裏慢慢浮現的光滑鵝卵石一樣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