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深山,夜。
稀疏的星辰灑下點點清輝,落在綿延起伏的群山之間,柔和的光線透過茂密的樹冠,給夜間的森林染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又在林間的空地上點綴了幾許淡淡的斑駁。夜色很深了,林裏靜悄悄的,隻有一些不知名的夜行動物偶爾發出低低的叫聲,還有山風偶爾吹動樹的輕響,讓森林逾顯幽靜。某處山坡上的密林邊,立著一頂淺黃色,還算寬大的帳篷。帳篷邊上,一堆篝火早已燃盡。帳篷裏頭,一盞營燈放出淡淡的光芒,邊上,一個東方臉孔的青年枕著一個旅行背包,躺在毛毯上和衣而睡,手上還搭拉著一本小說。此人相貌甚是年輕,大約二十出頭的樣,臉色微顯蒼白,身體稍嫌單薄。一身深色運動服看起來很新,卻已有些許破損,褲腿上猶自沾著早已幹掉的泥巴,鞋也滿是泥灰,一看便知是經過了長途跋涉。
帳篷南麵幾步外是一個斜坡,對麵是陡峭的山崖,間夾著一個很深的山穀,其間灌木叢生,野草遍地,還有稀稀落落的幾棵大樹。五月的山風吹入山穀,沿著狹長的穀地送來陣陣涼意,帶動草木的枝,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遠處的穀口,忽然出現幾條黑影,黑影陸續增加,很快走出陰暗處,在清冷的星光下露出了真實麵目——一支全副武裝的隊伍。為首是一個滿頭金發的白人男,約有四十來歲,麵色冷峻,眼神如刀,不時掃視著四周。在他身後,簇擁著二十來個看起來異常精悍的持槍男,都是一身戰鬥服,臉上塗了油彩,像是一支特種部隊,卻不知何故半夜來到這種深山。
來到山穀段後,為首的男一伸手,眾人立刻停下,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地形,接著打了個手勢,幾個下屬放慢腳步,小心向前推進,一直來到另一端的穀口,都是無事,於是隊伍再度前進。又走了一段,為首的男忽然注意到左前方斜坡上露出一截黃色的物體,他拿起望遠鏡一看,對身邊一個眼角帶疤的大漢指指遠處的帳篷,大漢沿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殘忍的笑容。
看隊伍消失在山穀口後,大漢便找了個比較平緩的地方上坡,向帳篷的位置走去。他體型雖大,但腳步輕盈,悄無聲息,碰到陡峭的地方隻稍稍接力就能輕鬆攀上,直如猿猴一般,顯然是個老手。來到宿營地一看,大漢繃緊的神經便鬆弛下來,從帳篷的樣式和使用的簡單炊具來看,他就知道裏麵不過是一個普通旅客而已。既然是普通人,那就沒必要顧忌,就是發現了他,也根本無力反抗。他快步走去,一把撩開帳篷,拿起營燈,饒有趣味的看著帳熟睡的青年,燈光下,他神色安詳,呼吸平穩,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將走到盡頭。
青年實際上已經醒了。大漢放鬆警惕後,腳步加重,他便被驚醒過來,聽到腳步聲,抬頭向外看了一眼,隔著帳篷的縫隙,發現一個目露凶光的男正持槍向他走來。他嚇了一跳,立刻清醒過來,要逃已是不及,無法可想之下,隻得躺下裝睡。他平素冷靜,盡管心緊張無比,卻表現的跟真的睡著了一般,那個大漢一時也看不出破綻。
片刻之後,大漢輕聲一笑,青年忽然感到一陣危險的氣息,微微睜開雙眼,驚駭的發現一支手槍正指著他,他想也不想,連忙一個側翻,同時一腳向大漢踹去。大漢沒有想到他竟然醒著,微微一愣,槍聲輕響,彈射在青年原先躺著的毛毯上,同時自己下身一陣劇痛,就本能的彎下腰去。這一擊雖然不重,可是正好踢他的要害,大漢痛苦的捂著下身,手槍便失手掉在腳下,青年立刻撲過去奪槍,大漢反應也是極快,青年剛要碰到槍的時候,就被他一把抓起,他的力氣可不是青年能比的,被他緊緊抓住,雙手便動彈不得,青年毫不猶豫,立刻往大漢的手臂上重重咬去,大漢發出一聲痛呼,一把將它甩脫在地,帳篷一陣搖晃。青年知道奪槍已經無望,不敢多待,立刻掀開身後的帳篷布,向外跑去。大漢手臂一陣陣抽痛,血肉模糊,傷口處深深陷了下去,竟是被咬掉了一塊肉,劇痛之餘不禁怒火燒,立刻撿起槍衝出帳篷,就見那個年輕人正往一旁的密林深處奔去,他連開數槍,但夜色幫了青年的忙,竟然一槍未,大漢更是羞怒交加,隨後衝入林,向青年追去。
兩人一逃一追,漸漸深入樹林。這條路青年白天走過,哪裏能過哪裏走不通,哪裏需要繞道都了如指掌,而大漢卻一無所知,所以他雖有速度和體能上的優勢,在這種森林裏卻發揮不出來,反而越追越遠了。不過這裏畢竟不是熱帶雨林,難走的地方也就這麼一段,接著就是一片平地,樹木雖密,但並不影響行動,青年再要逃跑便不那麼輕鬆。青年往這個方向跑,並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是另有打算。過了不久,大漢感覺到森林的變化,腳下的路好走了許多,心大喜,誰知追出不遠,卻忽然失去了青年的蹤跡。他在附近轉了幾圈,竟然沒有找到半點線索,那青年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
大漢無奈之下隻好回到營地,再度進入帳篷,他打開青年留下的背包,翻出了幾個證件。
“叫王祺嗎……哼,該死的國人。”大漢翻看了青年的護照,恨恨的罵道。等著瞧吧,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大漢暗道。他槍法雖不甚高明,但畢竟做了十幾年傭兵,綜合能力還是很強的,在圈裏也小有名氣,要不然加入家族後,也不會有機會參與這次絕密行動。要不是王祺的反應實在太快,他又先存了輕視之心,決不可能槍下逃生。
山穀那邊忽然響起了一聲槍響,接著槍聲大作,接連不斷地響了有二十多分鍾,才慢慢平息下來。
“雷德,出了什麼事,怎麼到現在還不過來?”大漢忽然接到了隊伍的聯絡。
“目標跑了,我正在追蹤。”雷德道。
“你說什麼?”那邊驚訝道:“這可不像是你會犯的錯誤,你該知道這次行動絕對不能泄露,你不用跟我們彙合了,解決了對手後直接回家族吧。”
“我明白。”雷德道。
雷德把背包清掉一部分東西,隻剩下食物和水,還有王祺的證件,背在肩頭,走出帳篷,他現在可不敢輕視王祺了,從他一係列的反應來看,除了力氣小了點外,都算是可圈可點,一個普通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並不容易。不過要走出這片森林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有的是時間尋找,而王祺連食物也成問題,他可不信這樣他還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萬一王祺真的逃出升天,既然知道他的身份,要在外麵殺他也是不難。
王祺躲在岩石下一個地洞內,靜靜的等待雷德離開。這條路他白天走過,當時還坐在上麵休息過,發現這個隱蔽的小洞穴也是意外,更沒想到晚上就幫了他一個大忙。這裏原來似乎是大型動物的巢穴,很可能是狗熊之類的,不過王祺發現它的時候,裏麵隻住了幾隻兔,王祺才安心的占了這個小窩,如果真是熊穴,該不該進去還真是一個問題,被狗熊吃掉倒還不如一槍斃命幹脆。
雷德走了一會兒,王祺為防他使詐,不敢立刻出去,又等了幾分鍾,確定他真是去遠了,才小心的從洞穴探出頭來,仔細觀察一番,出了洞穴向西麵走去,因為怕留下明顯的痕跡,他走的並不快。走了一兩裏路後,覺得被發現的可能行很小了,他才加快了腳步,這時他隱隱聽到遠處傳來的槍聲,方向與自己宿營的地方相差不遠,不過眼下自己性命要緊,他也無心去探究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祺一路西行,走了半夜,發現一條大河,就沿著河岸向下遊走去。東方已經微微露白,但因為大山遮擋的關係,地上還有些陰暗,他忽然在石頭上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向前撲去,同時後麵一聲槍響,彈射在河邊的卵石上,彈開幾塊石片,王祺毫不遲疑,立刻縱身一跳,撲通一聲紮入湍急的河流。
“這小反應真是不錯。”雷德趕到河邊,王祺早消失的沒影了,不由得嘖嘖讚歎,雷德來到這裏,並不是因為發現了王祺的線索,而是純屬偶然,誰知王祺運氣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差,竟然在關鍵時刻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