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破敗的茅舍裏空蕩蕩的,郭靖和黃蓉早就去奔出去救華箏和拖雷了,隨後黃藥師收到雕兒的訊息也趕去追殺歐陽鋒。此刻,野店裏隻有傻姑孤零零的一個人拍著手掌,搖頭晃腦,嘴裏輕輕哼唱著小時候母親教給她的童謠。
傻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裏。剛剛,那個漂亮的小妹子還和她逗著玩,那個被小妹子喚作爹的男人還很是憐惜的摸了摸她的頭,說以後要照顧她。可是現在他們都走了,又留她一個人在這裏。
不過傻姑無所謂,她從來都是獨自生活的。這個牛家村的破野店裏,來過不少人,有好心的,會跟她說幾句話,給她點吃的;也有凶惡的,對她非打即罵,拳打腳踢。可是不管怎樣,他們都會離開,所以來來往往的人對傻姑而言,都是過客。
傻姑玩著周伯通給她疊的紙猴兒,“小猴子,小猴子,摘桃吃……”傻姑自己正玩的自得其樂,忽然身子一頓,耳邊聽到“嗬嗬嗬……”粗喘的聲音,傻姑一怔之下轉過頭去,手中的紙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隻見躺在地上的那個“死屍”竟然在喘氣!
他不僅在喘氣,手指還在撓著地麵,好像想要掙紮著坐起來!
“救……救……救命!救我……”那個人睜開了眼睛,雙目欲裂的瞪著破了個大洞的屋頂,胸口起伏不定,鮮血從他的腹部汩汩不停的流出來。
傻姑完全呆住了,她明明親眼看到一個很俊的小弟弟為了救兩個漂亮妹妹殺了他;她也是親耳聽到小妹子和她的“靖哥哥”說,這個人已經死啦!死?死是什麼她知道的,死……死就是……傻姑猛的捂住了腦袋,隻覺眼前天旋地轉。
死……死是什麼她明白,死了的人就再也活不過來,不會再她出現在她麵前,不會哄她唱歌,也不會再用溫厚的大掌將她抱在懷裏梳辮子。這個人明明已經“死了”,怎麼會又活過來。不!這不對!
傻姑癡癡的看著那個躺在地上喘息掙紮的人,忽然猛地連連後退,隨即轉身向屋外跑去。她覺得很害怕,腳步不由得淩亂無措,突然就絆到了門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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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媽媽去了哪裏?”她聽到一個很小很小的女孩子奶聲奶氣的問著一個麵目英俊的年輕男子,那男子拄著拐杖,彎下腰,摸了摸她的柔軟的發頂,紅著眼睛對她道:“媽媽啊,媽媽她死了……”
“死了是什麼?”小女孩滿臉的稚氣,分明不過三四歲的模樣,語氣天真無邪。
“死了,死了……”那個被她喚作爹爹的男人,歎息道,“死了就是媽媽再也不會出現在顧兒麵前,再也不會唱歌哄顧兒睡覺,再也不能給顧兒梳辮子了……”
小女孩哇哇大哭起來,“爹爹,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媽媽不要死……”
男子笨拙的哄著女兒,坐下身將她抱在懷裏,放在已經僵硬萎縮的殘腿上,唱著歌謠:“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那雙殺人時極其靈巧的手,卻開始拿著梳子,悉心的為她每日梳頭。
小女孩漸漸長大到了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幫著開酒鋪的父親做些雜活。天色漸晚,到了收攤的時候,小女孩白日裏嘴饞,偷偷留下一壺酒正要躲在角落裏嚐個鮮,卻被爹爹一把撈走,“小淘氣,小小年紀,不許喝!”語氣雖嚴厲,眼眸裏卻全是寵溺。
酒壺被爹爹拿走了,女孩賭氣的撇了撇嘴,衝他做了個鬼臉,便踩著凳子收拾酒桌。轉過身卻又見到爹爹坐在雪地裏的大石頭上,自己飲了個痛快,朗聲對月吟道:“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那是爹爹就教她背過的嶽武穆的《滿江紅》。白日裏村東的楊大叔和郭大伯兩個人就和爹爹聊起了嶽爺爺。曲顧雖然年幼,卻也聽得難過,嶽爺爺是被皇帝和奸臣冤死了。唉,這世上怎麼好人就沒有好報呢?
她七歲的一天夜裏,爹爹慌慌張張的抱著一個盒子回來,身後還緊追著一個官爺,“顧兒,快跑!快跑啊!”爹爹整個身子鮮血淋漓,卻掙紮著將她推出了密室。
曲顧不想跑,她拚命的拍著那密室的外牆,卻不知道該怎麼打開,隻能聽到爹爹咒罵狗官的聲音隨著徹骨的慘呼聲戛然而止,再也沒有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