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隻持續了片刻,方逸塵的聲音便響了。低沉,如死般寧靜。
“送我……過去,歡歡。”
“大哥,救援隊已經過去了,他們正在繼續搜尋……”剩下的,她不敢再說。事實上,從目前傳來的消息看,那個剛剛因餘震而塌陷的洞恐怕……很難再找到生命跡象了。
“我要……過去!”他知道,以現在自己的狀況多說一個字也是奢侈。他隻能用最精簡的字表達自己的想法。別的,他都要留給紫衣。
“大哥……你才剛剛醒來……”如果不是隨身帶了些他備的藥,王歡歡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把握救醒他。
方逸塵閉了嘴不再說話。突然,他的另一隻手狠狠一撐地,呼吸急促的同時,身子輕晃了下。
“大哥,你要幹嘛?”
“起來……過去。”
王歡歡隻得伸出手,扶在他的腋下,很艱難地弄他起來。如果不這樣,下一步,他還不知道做些什麼事出來。
天已經全黑了,雨卻更大了些。剛剛餘震過的地方,救援人員還在來來回回。不時有驚喜的聲音傳過來:“快點,這邊有生命跡象……”
“歡歡……我記得……還要向上……走走……”察覺到身側人的停頓,方逸塵淡淡地說了句。
“應該,是吧。”她捂了嘴。不這樣,她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痛哭失聲了。這裏哪裏還有剛剛的影子,便是那些偶爾還透著呻吟的洞穴也已消失殆盡。剩下的,隻有無邊的黑暗和無邊的荒涼。
“如果……你找不到了……那我們,就在……這裏停下吧……咳咳……”盡管他已經第一時間捂了嘴,但低啞清淺的聲音還是悠悠地回響起來,聽得人的心都揪起來了。
“反正,我相信……紫衣……聽得到的。”
“大哥……”王歡歡急急地撐開手中的傘,靠過去。
“紫衣……我又來了……咳咳……”他突然頓了下,抓著身側的那隻手,壓低了聲音:“給我……一顆……止痛的。”
“大哥……”
“噓……”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別讓紫衣聽到,免得她擔心。”
隻是頃刻,方逸塵的臉上便掛起一個淡淡的笑,轉過頭,聲音無盡溫柔:“紫衣……我又來了。”隨即,他晃了下,驀地坐了下去,淡笑著,坐在雨水血水汗水及其他衝刷的地麵上。
“大哥……”王歡歡跟著蹲下來。
“噓……”方逸塵淡笑著“望”向她,“別吵,紫衣睡著了。我猜,這些天她一定很累,讓她好好睡睡,我在這裏……安安靜靜地陪她。”
王歡歡撐傘的手抖了下,臉上是壓抑不住的驚恐。她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方逸塵的額頭,一片冰涼,沒有發燒的跡象。
“你以為……我在說胡話?”方逸塵的聲音很低,低得宛若耳語,“歡歡,我沒有說胡話,我也……沒有瘋。我隻是知道,紫衣……一定不會這樣……離開我。她……一定還在,在這兒的某處……等我。”
“大哥,雨太大了,我們,去那邊坐好不好?”
“你去吧。我要在這兒陪紫衣。”
“大哥……”
“我和紫衣……很小就認識……”方逸塵臉上的笑加深了些,“她小時候……很皮的。”
“大哥……”
“她走的時候,送了我一枚三棱鏡……可以把陽光變成七彩光的那種……歡歡,你知道嗎?”
“大哥……”
“你不會見過的。那個是獨一無二的,是紫衣,單獨為我準備的。”方逸塵抖了一下,“可是,連這個,我也沒收好。我就是這樣,一次一次地辜負她,一次一次的。”他“看”向王歡歡的方向,眉目之間滿是蕭瑟,“所以,連上天也失了耐性,處罰我……不可能再擁有她”
“大哥,別這麼說!”
“歡歡,你不知道我是誰吧?”
“您是我的大哥方逸塵啊……”
“不是的。我是,天煞孤星。歡歡,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天煞孤星……”他突然用纏著繃帶的手狠狠一撐地,人已經搖晃著站起,“天煞孤星,就是注定……孤獨一生的人。不僅僅……這樣,他還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害,讓他們一個個死於非命……”他說著,狠狠地扯掉手上的繃帶,任熱血順著掌心迅速地滑落下來,“我,就是這樣的人!”